任意没有接“柳飞羽”的话，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柳飞羽”笑起来，精致的面容有些微的扭曲，它说道：“你怎么不过来啊？”
它似乎已经不能接着扮演柳飞羽了，不止是面容，连同后面的风沙都变得黑暗而扭曲。
任意隐约抓住了一点灵光，定了定神，说道：“你是阵法形成的幻境，还是什么怪物？”
此话一出，“柳飞羽”的形象彻底变幻起来，它一点点地扭曲、模糊，柳飞羽的皮肤、衣衫如同融化一般地流淌下去，露出原本的样貌，变成了一个四肢着地，长着坚硬皮肤的黑色怪物。
它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对任意示威一般低吼了一声，还滴了一地的口水。
或许她看起来很好吃？任意轻吐了一口气，对它挑衅地勾了勾唇。
怪物嘶吼着扑上来，它速度很快，好在任意的反应也不慢，就地闪过，给怪物的肋下添了一道伤口。
这只怪兽在她能应付的范围之内。
短暂地交锋过后，怪物身上多了无数条伤口，它显然畏惧地向后退了退，却不知受到什么驱使，又疯狂地扑了上来。
任意挑了下眉，脚下的动作随之慢了一拍，在它扑过来的时候才堪堪躲过，让怪物的爪子在她肩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任意脸色未变，挑起的眼梢带着一抹锋利的意味，手上的剑划了一个奇异的弧度，以不可躲避的姿势刺入了怪物的下颔，闪着寒光的剑尖从头颅上方穿透出来。
任意保持这个姿势叹了口气，然后抬脚把怪物的尸体踹了出去。
……习惯了肉搏，一时忘了这是修仙世界。
她本来可以用剑诀杀敌的。
随着怪物的死亡，风沙之间的黑气逐渐消失，幻境产生的扭曲与隔阂感也渐渐消失。
等所有的黑气散去，柳飞羽的身形出现在了前方的风沙中，他看起来神色有几分茫然，红眸却暗沉无比，似有无尽的魔气翻涌。
任意等了两秒钟，才往柳飞羽的方向走了过去。幻境散去之后，路似乎更难走了一些。任意捏起了一个法决，把风沙当在外面，顺手把柳飞羽罩了起来，但是柳飞羽毫无所觉，脸色甚至更加狰狞了一些。
他沉浸在了幻境中。任意环视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她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个怪物。这么说，那个怪物也是幻象。但她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并没有随着环境的消失而消失。也就是说，幻境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如果受到了致命的伤势，也会直接死亡。
不过……任意伸手在柳飞羽面前晃了晃，沉浸在幻境中的妖魔道尊主毫无反应。
【他现在这样，我如果给他一剑……】
233惊恐地打断了她的话：【宿主你在想什么！这是攻略对象！5000积分！】
任意：【我就是说说，其实我可以给他一剑，再多给自己几剑，然后说我是为了救他受了伤。】
233有点心动：【可以吗？】
任意：【他不相信的几率有点大，而且不太划算。】
一边跟233闲聊着，任意一边靠近了柳飞羽，还伸手在柳飞羽的眉心点了点。柳飞羽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触动。
眉心是灵台所属，如果刺激再大一点，说不定能让他清醒过来。
任意缓慢地放了一点灵力进去，在灵力触碰到柳飞羽眉心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瞬间扭曲变幻。还是如之前一模一样的风沙，她还是站在柳飞羽面前，然而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比柳飞羽还要好看几分的男子，白发垂落在胸前，眉心点着一颗红痣。
233：【宿主……】这情况是不是不大对？
任意淡定地放下手：【我就试一试，看起来我最近运气挺好的。】
233：【？？？】把自己搞进幻境里是运气很好吗？
似乎因为任意也进了幻境的关系，柳飞羽也看得到他了。他对任意的出现没有起疑，冷声道：“让开。”
没一掌拍过来，可喜可贺。任意干脆地让开，好奇地看向了对面的男子，能在柳飞羽的幻境中出现的人，一定和柳飞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柳飞羽道：“我能杀你第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他眼中魔气更重，红眸几近全黑。
任意微微凝神，看起来，他要走火入魔了。
从她看破幻境的经历来看，只有中幻境的人自己发现异样，幻境才会逐渐崩坏。一旦中幻境的人自己确信自己是在幻境之中，那么幻境就会立刻消失，变成那种怪物。
柳飞羽现在完全陷入了幻境之中，他认为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出现在悬月秘境的内境合情合理。
而身处幻境之中，最为忌讳的就是全然相信了幻境。一旦开始选择相信，幻境就会进一步把身中幻境的人拉入他更深处的记忆之中。
第二十二章 修仙背景板（二十二）
果然，柳飞羽话音刚落，白发男子就开口道：“你做不到。”
他神情淡漠，口气却似悲悯：“你永远无法挣脱属于你的命运。”
“就如同，你永远摆脱不了过去。”
他的话仿佛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到柳飞羽，他的眼眸之中，连同眼白都变成了全黑之色，骇人至极。
“但是我能杀了你……”柳飞羽低声喃喃道。
男子悲悯地看着他，周围的风沙逐渐扭曲成火光，倒塌的房屋、哭喊的人们。
柳飞羽按住了额头，在一片火光之中慢慢地跪了下去。
任意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薄唇血色尽失，苍白而脆弱，仿佛随便给他一击，就能将此时的他杀死。
白发的男子缓缓走过来，手中幻化出一把刀，逐渐靠近。
任意看了他一眼，发现白发男子就像根本看不到她一般，只盯着柳飞羽，眼中还有淡淡的悲悯。
任意等了两息，在白发男子靠过来之前，拎起柳飞羽的衣领，把他拽出了几丈远，随后一松手，把人扔在了地上。
柳飞羽在地上滚了一圈，压在了任意的脚背上，死死地抓住了任意的小腿。
任意：“……”感觉腿骨都要碎了。
虽然周围的景物都是幻境，但是柳飞羽却是真实的，他的力量是一点都没有变。
白发男子这时才分出一眼给任意，他口气很平，说出的话却充满嘲弄：“你救不了他，只要他还在幻境之中，他就无法苏醒。除非他彻底相信周围的一切是虚假的，可惜他陷落在可悲的记忆之中。”
任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谢谢了啊。”
她半蹲下来，把柳飞羽的手从她小腿上扯下来，拍了拍柳飞羽的脸：“柳尊主。”
“你睁一下眼睛。”
柳飞羽没有听话，而是直接帮助了任意，力道比刚刚抓着任意小腿的力道还要重。
白发男子悲悯着看着她：“他醒不过来，他现在的神识都是模糊的，早就忘记了这些记忆。”
“不然你可以试试把他的神识摧毁，说不定你幻境就破了。”
任意没理他，而是捏起柳飞羽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柳飞羽，他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点，但不是全然的恐惧，而是混杂着更深的恨意。
她忽然勾唇笑起来，抬眼对白发男子道：“你其实没有什么力量吧？虽然你变成了他恐惧的人，或者说是变成了他的心魔，但实际上你并没有同样的修为。”
“所以你一直站在那里跟我说话，而不是过来把我们都弄死。”
白发男子平静道：“哪有如何，只要他不醒过来，你们就会一直在幻境之中。”
“你让我杀了他，说不定你还可以出去。”
任意老实道：“我就怕让你杀了他，我才出不去。”
他一直引诱她把柳飞羽杀了，必然是柳飞羽死了他受益最大，所以才会一直引诱她。
白发男人道：“那你要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他吗？”
“这是他最深的心魔，他是无法醒过来的。”
任意拨了拨柳飞羽额头上的碎发，心不在焉地说道：“其实你太不了解人类了，或者说你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无论柳飞羽的过去给他带来了多重的心魔，其实都没有关系。
他能从过去走到现在，依靠的是毅力和浓重的恨意。
“人类并不是会一直沉浸在恐惧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