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盯着他，反问道：“你觉得我还能再下来？”
兰德尔说道：“你下来的话，我可以不追究你身边的那个人的罪责。靠救生飞船，你们是无法逃离的。如果你坚持留在那里……”
他声音有一瞬间的阴寒：“我会让他后悔曾经作为一个人活着。”
任意冷冷地看着他，忽而挑起一抹冷笑：“作为一个人活着，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在帝国，像兰德尔这样的alpha可以作为人活着，对于她和菲尔却并不是这样。
兰德尔垂下去的手攥紧，掩盖着自己此刻的焦灼，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有多恐惧娜塔莉会就此离开帝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弱点，只能冷静地威胁：“随便一台粒子炮都能把救生飞船打落，你们不会在等联盟的军队救你们吧？”
第六十四章 弱者持刃（六十四）
菲尔在操作台边抬头，反唇相讥：“不然我们还有期望帝国的施舍吗？”
兰德尔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骇人，宛如捕猎的毒蛇猛兽，随时都能扑上来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他所有的宽容都用在任意的身上，对待其他人绝不会这么温和。确切地说，他只和任意谈过这种条件，其他人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他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通迅对面，说道：“没有人能接应你们。我已经下令让附近所有的航道警戒，搜索过往的飞船。必要的话，我不介意彻底封锁航道。”
他挑起一抹笑容，蓝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你们安排了人攻击补给站吧？不过你们已经没有那么多人手，人绝不会多，我可以把他们全部都留下来。”
菲尔德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兰德尔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如此一来，负责袭击补给站的军队就会变得异常危险，本来就是深入敌后偷袭，现在帝国又早有了防备，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任意却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如果这个时候能袭击补给站的话，的确能在很大程度上限制第三军团行动。但是他们太低估兰德尔了，兰德尔的确高傲自负，但这种高傲自负是建立在他本身的能力之上的。
一个拥有最好的出身，有能力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的人，很难不骄傲自负。
但这不代表他莽撞冲动，从兰德尔早知道芬妮是联盟卧底，却毫无动作，而选择利用芬妮，安插帝国的间谍进去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兰德尔心思十分缜密。
任意本身是十分不愿意和兰德尔正面冲突的，所以她才会建议肖恩避开兰德尔，去袭击帝国边缘的星球以及矿星。在她看来，联盟不见得会是兰德尔的对手，在各个方面都不是。
不过感叹归感叹，她现在是站在联盟这边的。任意没有理兰德尔的话，而是偏头对有些慌乱的菲尔说道：“别被动摇，专心操作飞船。”
菲尔定了定神，知道自己是被兰德尔吓到了，连忙专心控制飞船。
兰德尔盯着任意，语气有几分克制不住的阴沉，他说道：“娜塔莉，你想好了吗？”
任意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回答道：“我不可能下去。”
兰德尔却笑起来，蓝眸之中一片暗沉：“就算芬妮他们会因此受到牵连？”
任意的脸色变了变，连唇都苍白了几分：“你打算做什么？”
兰德尔轻描淡写：“我不是什么好人，娜塔莉。在你眼里，我一直都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他语气中有淡淡的自嘲，随即却变成了阴狠和决绝：“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索性就做个彻底。你如果离开，芬妮，还有联盟的那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任意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瞪着他，眼底的恨意亮得惊人。她一字一语地说道：“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这真是很有娜塔莉风格的回应，兰德尔在心中想到。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满足而轻快地笑起来，他含着笑意、语气温柔地问道：“所以你会下来的吧？我的娜塔莉。”
任意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他。
菲尔在一旁喊到：“别听他的话，他是在恐吓你。”
他看着操作台，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从口中挤出了几个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字：“就算你回去，芬妮他们也不会得救的，帝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当然期望芬妮他们能被营救出来，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更加不能任由任意去牺牲了。这样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
任意却知道，她如果回去的话，兰德尔还真的不会把芬妮他们怎么样。毕竟芬妮他们活着，就是他威胁她的筹码，兰德尔肯定会好好利用起来的。
而且……
【你听听这语气，】任意在脑海中对233道，【跟撒娇一样。】
233一脸黑人问号：【这叫撒娇？他不是要威胁宿主把芬妮他们都杀掉吗？】它和宿主对撒娇的定义是不是不太一样？
任意却道：【怎么不是，就差直是因为认为他冷酷无情，他才这么做的。要是愿意哄哄他，他其实还是可以不那么冷酷无情，当个好人的。】
233：【……】它并理解不了。
233：【现在怎么办？宿主要留下来救芬妮他们吗？】
任意：【当然要救，但不能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他。】
第六十五章 弱者持刃（六十五）
任意低着头做犹疑状，菲尔一边心生焦急，一边又要顾及飞船的操作，没有办法阻拦她。
这时候，在兰德尔身边走过来一个侍卫，对兰德尔说了几句话，通过通迅清晰地传了过来：“禀告殿下，的确有联盟军队想到趁机袭击补给站。经过初次交锋，可以确定他们的人数并不多……”
正在操控飞船的菲尔手上一个不稳，输错了一个指令，他猛然抬头，面色如纸：“我们的军队被拦截了？”
在这个时候，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兰德尔让传令的侍卫走开，对着画面中的任意浅浅一笑，笃定道：“你走不掉。”
任意此刻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面上分毫表情不露，语气里有一股狠绝的劲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走不掉？”
说罢，她果断地把通迅挂断了。
另一边的兰德尔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通迅画面变黑，光幕回到了熟悉的界面。兰德尔双唇绷紧，眼底有一丝慌乱。他不知道娜塔莉最后会怎样选择，如果她真的选择放弃芬妮，他又要用什么办法把她留下来？
在训练营的时候，娜塔莉是不会选择牺牲自己，让其他人存活下来的。但芬妮在她心中毕竟分量不一样……
任意把通迅画面关了，骤然的松懈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按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扶住了操作台才站好。她深呼吸了几次，等待虚弱的感觉从身体里散去。
菲尔此时已经启动好了飞船，看她脸色不对，立刻过来扶她：“你怎么样？”
任意摇了摇头，安抚道：“有点头晕，我才从修复舱里出来没多久。”
菲尔恍然想起：“是贯穿伤？”帝国现在的医疗水准很高，可以修复大部分濒临死亡的伤势，但也不可能把人恢复到和没受过伤一样健康。从修复舱出来后的一段时间，身体都会很虚弱。
任意嗯了一声：“现在已经好了。”她站稳了身体，看着操作台上方投射过来的画面，帝国的粒子炮蓄势待发。
也许只是虚张声势，也许兰德尔真的想要把飞船打落下来。毕竟就算飞船坠毁，里面的人也不见得会死干净。
她垂眸沉默了几秒钟，一旁的菲尔心底划过一个猜测，劝道：“帝国那些人的话不能信，你回去不止救不回芬妮，自己也会搭进去的。”
任意却没有说话，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但想要心安理得地离开，却没有那么简单。
但就这样受兰德尔的要挟回去，她心中更是不甘。兰德尔现在能用芬妮威胁她回去，日后也能用芬妮威胁她做更多的事情，这样的妥协是没有尽头的。
任意站在操作台前，通过投射看着补给站上空的天空，蔚蓝广阔，仿佛只有咫尺就能通向自由。但实际上，摆在她面前的又是一个绝境。兰德尔总有办法，让她深陷绝境，做出符合他心愿的选择。
从父母离开，她和艾丽在一起生活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被迫做选择，被迫在绝境中求存，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