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真是度日如年,她都快绝望了,忽然身上一阵地动山摇,像是被困在山洞中,山东突然被人凿开了一个洞,天光唰的照了进来,还带来了凉风、温度和新鲜的空气!
“啊!”她猛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入目就是唐冶的脸。
他眼睛不算大,此时怒目圆瞪,看着像换了一个人,叶青青差点没认出来。
“你神经病啊?!”他大吼,“躺这干嘛?!死过人的你知道吗!”
叶青青愣愣的,被唐冶抓着肩膀拎起来,硬是拖下床,扯直,像被架在样本架上的骨骼标本,晃晃悠悠的。
唐冶继续骂:“回神!你回神!你想什么呢你说!”
“我就是……”
“我不管你想什么!”唐冶压低声音,狠声道,“你不知道她死了你还能过去,你知道她死了,你想穿进墓里吗?!你还回得来吗!?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叶青青本就心有余悸,现在更是被他说得害怕,她无话可说,又觉得委屈,只能低头挨骂。
看她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唐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再继续,因为闫队长他们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林局长在后面问。
“没事,她瞎翻。”唐冶答得轻描淡写,“我们先出去了。”
“哦,那我们再到后面走廊看看,刚找到钥匙。”
后面走廊?那不是她倒屎(咳咳)的地方吗!叶青青来劲儿了,挣扎着要脱离唐冶的钳制,大叫:“让我康康,我也要看!”
唐冶也不硬压着她,一脸嫌弃的放开手,任叶青青冲出去。
房子不大,几步就走到了后面,让闫队长和林局长一站,其实根本没多的空,叶青青只能巴着窗户往外看,发现四十多年了,外面基本没什么变化,除了对面多了很多空调外机,有些人的门前铺上了瓷砖。
叶青青巴在那,下意识的远眺,忽然发现这儿远远的能看到镇头的桥,正是唐且行当初房子前那座桥。
阿棠当年不会每天在这看唐且行吧……
这可能性太大了。
那傻姑娘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疯了一样暗恋唐且行了吧,但最有成就的事可能也是这个了,毕竟都已经感天动地到拉无辜群众穿越的地步了。
叶青青扒着窗户出神的看了会儿,眼角处突然有什么东西一动,她侧头望去,发现自己这一边的回廊,石桥过来不远处,竟然有个人站在那儿!
她定睛一看,突然瞪大眼,往后一看,发现唐冶没过来,只能去找闫队长:“闫队长,闫队长!你看那边!”
“什么?”
闫队长回头,往叶青青指的方向看去,眯眼许久,叹着气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再看过去,“嗯?”了一声:“这不是……蒋志洲吗?”
“他果真来了!”叶青青压低声音,“我就是怕他来找唐且……咳,方老师麻烦,才跟来的!”
“你们说的谁?”林局长也望过去,看了一眼,疑惑,“他在那儿干嘛?”
“他站的这个位置……”闫队长沉吟了一会儿,冷笑一声,“哼。”
蒋志洲站的位置是过了石桥后从大街到河边的最近的巷子尽头。
……也是很多人贪图河景能走的最远的距离。
叶青青瞪着那儿,心里翻江倒海。
她当初就觉得若是蒋志洲去了供销社,而校长从唐且行那儿出来要来找叶阿棠,那么文化人走夜路,极有可能会选择这条有“河塘”月色的路。
若是时间合适,两人几乎百分百会在那儿碰到。
只是,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她想想就绝望,感觉如果蒋志洲坚强一点,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认罪。
却没想到,他在这个节骨眼儿,居然自己站在了这?
这不是跟指认犯罪现场一毛一样吗?
大概这儿的人眼神太热烈,蒋志洲本来正出神的望着河面,突然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和他们对个正眼,神色一紧。
他下意识的扭了扭头,可随后又狠下心似的,干脆和她对视起来。
蒋志洲官场虽不算纵横捭阖,但好歹也混了四十年,这定力和威势就不是叶青青能比的,更何况叶青青骨子里还有尊老爱幼这种传统美德在,刚一对视,她还真下意识的虚了一下。
可很快,她就笑了。
等等,叶青青没这本事,叶阿棠有啊,论辈分,论因果,怒目瞪个蒋志洲而已,没人比她更配了。
想罢,她神色立刻变了,宛如自己已经又成了当年穿越后的叶阿棠,自卑全无,属于现代人的自信让她像绽放了一样,她当叶阿棠的时候,那可从没怕过蒋志洲。
叶青青面露微笑,从容又高傲的瞪了回去。
“青青,”后面唐冶喊她。
“等会儿,我拼内力呢!”叶青青头也不回。
“什么?”唐冶闻言上前,把她人一揽,压着她挤过窗户往蒋志洲那方向看,叶青青在他怀里,明显感到他身上一僵,“他……”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他的气势明显不平静。
看到唐冶一出来,蒋志洲就像是被辣到了眼睛似的猛然回头,转身离开了。
“哼。”唐冶也站了回去,冷哼一声。
叶青青也直回身子,回到黑黢黢的房里,忽然觉得有点慌兮兮的,自从进了这儿,好像就有一只手在摆弄她,让她在床上被鬼压床,让她到窗边看到蒋志洲……
是阿棠吧,一定是阿棠。
不管是什么冥冥之中还是量子力学,她现在确信,从始至终,自己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四十年前她陪着阿棠。
四十年后,阿棠陪着她。
终会瞑目的吧,阿棠。
第三百四十八章 王家重逢
蒋志洲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吗?”
林局长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在进叶阿棠家和见到蒋志洲时有多么曲折的心路历程。
但是在知道蒋志洲的身份后却也了然了,有些叹息。
“这事儿难办啊,卷宗你们也看了,唯一一个证人你们也见了,要四十年前翻案那还好,到现在,根本不可能呀。”林局长摊手,“而且说实在的现在这点证据,根本不能算证据,我们在情感上支持,从立场上那是绝对不会帮忙的,连骗都不能帮你们骗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闫队长,但叶青青和唐冶却都看向了他,闫队长警界纵横几十年,其实也并不适合搀和这件事,极有可能晚节不保。
闫队长全听到了,但自顾自在一旁背着身慢慢走,没有吭声。
“我不是要翻案,”唐冶回答,“我就为我爸,他也无所谓真凶归不归案。”
“啊?”这话别说林局长了,就是叶青青都不明白。
她知道蒋志洲可能永远不会归案,但这不就是他们现在努力的方向吗?啥都不图,那图啥?
唐冶看样子本来并不是很想解释的,可谁料叶青青都“啊?”了一声,他就忍不了了,不耐道:“你是真的看了我爸的书吗?”
老娘都看穿了!还叫没看?!叶青青怒目圆瞪。
唐冶当然一点都不会被她吓到,更生气了:“那你就没发现,我爸书里让主角最难过的不是被冤枉,也不是要抓真凶,他最难过的是没人信任,孤立无援,这是他最耿耿于怀的!”
“谁说他没人信任,孤立无援了?!”说起这个叶青青就气,眼睛瞪更大了,“阿棠为她这么奔波,命都没了,还叫没人信任孤立无援?!”
“你觉得这是我爸没良心吗?”唐冶反问,“他是把自己和阿棠想成了一起的,他为自己难过,也是在为阿棠难过,就好比你出了事你爸妈为你奔波,你还是会觉得社会不公人情冷漠。因为你和你爸妈本就是共进退的,你还会心痛他们,觉得他们不该也受到这样的对待,甚至可以说,你会因为你爸妈为你奔波苍老,而更绝望和厌世,明白吗?”
叶青青有些混乱,又觉得唐冶说得有道理,可又不确定他说得对,因为照这么讲,那阿棠在唐且行心里的地位,那该多高啊,早就超过了朋友,爱人,甚至已经到了亲人的地步了?
这会是她想要的吗?或许远远超过她想要的了吧?
“所以我现在做这些,我最重要的是要我爸知道,有人会为他奔波,还有很多不相干的,当初没奔波的人,还惦念着他,愿意为他付出,这才是最能让他开心释怀的事情。”唐冶说着,看了一眼闫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