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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观生走动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自嘲般笑出了声,众人回过头诧异的看着他,“少爷”
“你们先下去吧。”苏观生倏忽收了笑很是平静道。下人面面相觑,也没多提句便下去了。他们这少爷脾气怪,他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是通往后院的长廊,宾客都在外院入席,所以这儿自是比外面要冷清些。
见到苏观生背影时李亦行也是不经一愣,看来也是在这儿等着他了,这娃儿(这人)还是有点觉悟哈。
见着那一袭红绸衣,李亦行浅浅呼了口气才直道:“现在可以说了三(可以说了吧),唐门到底在哪个踏踏(哪个地方)?”
回应他的是迟迟无声,苏观生的反应让李亦行有些不耐烦了,“我真的很着急,你就说个地方真的有那么恼火咩?”
还是沉默无语,不论李亦行说什么对方还是无动于衷似是没听见。李亦行下意识咬了下嘴唇,又道:“苏观生,你不要在装疯迷窍我给你说哈,你在那儿杵着干哈子喃(你在那儿站着干什么呢)?”
只见那空寂的背影微微颤抖起来,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似在哭还是在笑?让人盯着有些怪异心底生触。李亦行都开始怀疑面前这人到底是不是苏观生了?
李亦行一点点攥紧了拳头,脚步慢慢挪动着向前走去,“你到底咋个回事哟?”
苏观生深深呼了口气,眼角早已湿润平视着前方弯曲的走廊。他缓缓侧过身子,哽着脖子对李亦行道:“爱慕之情,你可愿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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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蜀中唐门(六)
李亦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扯拐了(出错了),不然也不会听到如此惊悚的事。他赶忙后退两步与苏观生立刻拉出一段距离,唯恐避之不及。
“怎么,吓到你了对不起。”苏观生步步紧逼,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挂着暗笑。李亦行要比苏观生高出许多,斜眼一侧便瞥见他额间便青丝遮盖若隐若现的疤痕。
年少时的欢喜,自始至终也只有自己能体会明白。苏观生不知怎得越想越想笑,抱着一丝侥幸硬邀李亦行来,那日道出即要成亲,万一他前来阻止呢?万一他也明白自己对他的情意呢万一……没有万一呢?
李亦行满脸诧异之情,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苏观生。现在他看苏观生就像在看一个脑壳(脑袋)有问题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苏观生向李亦行走一步李亦行便后退两步,讥笑着开始反问起来。
顿了半晌,李亦行才开口道:“你知道你在说啥子不。”
苏观生抬手扶额佯笑着,“我说的还不清楚明白吗?”
李亦行目光直视着他:“我不接受,是,我们小时候是耍得好所以我一直也把你当做是朋友,但也只限于是小时候耍得好的朋友。”
话毕,站在长廊下的两人皆是保持沉默。前院已开席,府中仆人便要从后厨端菜端酒到前院而长廊便是必经之地,当他们看到自家少爷和一个陌生人对面争执时,虽然好奇但也只是向他们投来几眼目光也不敢上去做打扰。
苏观生侧目看着从他面前低头快步走过的仆人,盯着他们木盘上端的一坛坛酒。他努了努嘴对李亦行道:“你不是想知道唐门踪迹吗?把它喝了。”
李亦行皱眉哑着声道:“你莫又是耍我哈。”
“怎么会?”苏观生呼道让仆人把端的酒留下,侧着手做了个请。
烈酒下肚刺激着胃里面一阵痉挛,许是很久未碰酒了,李亦行两坛子灌下已经是感觉到不适。
酒水冰凉,入胃却是燥热。
看着李亦行为了完成任务似的拼命灌酒,自己却是更加生气竟还有一丝委屈。苏观生已是红着眼,抬头质问李亦行:“你就是爱慕那个怪物是吧”
李亦行灌酒的动作突然静止,酒水延着坛口贴着李亦行的下颚脖颈一路淌湿了他胸口的衣裳。他的动作有些迟钝般慢慢放下酒坛,眼睛却是恶狠狠看着苏观生,“你在说那个怪物?我劝你把话给讲撑头(把话说明白)。”
苏观生狞笑,看吧你自己都默认了。
已经是对苏观生完全失去了耐心的李亦行感觉下一秒便要爆发出来,这人就是疯子自己居然还要跟他扯那么些半天(跟他扯那么久。)
李亦行因为酒精而脸颊微红,喘着粗气闭着眼一字一句再道:“唐门在那儿?”李亦行已经决定好了,如果苏观生还不说那就只有动手,如果好生说都说不通,那就只有打到说为止了。
“他绝对会不得好死的。”苏观生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李亦行透着狠戾。
“日你仙……”应声的是酒罐摔于地上的破裂之声和伴随着李亦行的叫骂。
寒灵子刚一上前酒罐便破于脚边,酒滋溅在了寒灵子的衣袍边角上,寒灵子迷惑的看着李亦行和苏观生两人,下意识微抿了抿唇道:“李亦行”
府中亭台各院道路交错,本就人多寒灵子寻李亦行实在是找了许久,就差使用符箓。此次来的目的寒灵子隐约已经明白,想是来找苏观生的,这样的话若是找到苏观生便也就寻得李亦行了。
轩阁拐角末尾处就是那蜿蜒的长廊,就瞥见长廊上的两人,李亦行却是抱着酒坛子一个劲的猛喝,地上数来还有十几二坛未开封酒和已经喝空了的酒罐。寒灵子知道苏观生是已经看到他走近,可李亦行却是背对他还无所察觉。
所以当寒灵子叫到李亦行的名字时,正在怒火中想要对苏观生挥拳的李亦行突然愣住了,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寒灵子完全是没有料到他的出现。
李亦行和寒灵子相顾愣着,李亦行低头看见自己摔的酒罐,酒水溅了寒灵子一身。他晃了晃脑袋赶忙走到寒灵子面前,急道:“对不起,没被划到吧。”
扑面而来是很大一股酒气,寒灵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了眼不远处的苏观生淡淡开口:“没事,可你这是做甚”李亦行扶额现在感觉自己的头说有点晃(头有些晕)。
刚才自己怎么了对对对要捶苏观生那龟儿来着(要打苏观生那人来着)。
李亦行又回过头去,刚向苏观生迈了一步现在想想没对哈,自己不能当着寒灵子的面打人。
李亦行黑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看苏观生,“在问一次,在哪儿?”这是李亦行最后一次问,不回答就算求了。
一人挡在另一人面前,他们的一举一动苏观生都看在眼里,曾经他也会这样当在自己面前而今已不再是自己,失落,挫败,彷徨,无奈,嫉妒百感交集皆涌上心头。
苏观生还是不吭声,眼底已泛起了泪花,他把头垂下泪滴夺眶而出,滴落而下浸染在青砖上。
如此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李亦行回过头手勾了勾寒灵子那依旧苍白的手指尖,然后一把捏住紧紧握在手心里,他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李亦行突然想靠的寒灵子在近一点,这样便可让他听清楚些,也可以看清他开口说话那单薄的嘴唇,还可以看见他如羽翼般扑闪的睫毛。
还未待寒灵子开口回答,李亦行便拉着寒灵子转身准备离开。
“蜀道难。”
声音传入李亦行耳中,他诧异的回过头看着苏观生,顿了半晌而后颔首淡淡开口:“多谢。”
……
蜀道难,在其道,路途凶险,九死一生。
……
回去的路上,李亦行感觉头还是晕戳戳的(有点上头),现在走路都有点打偏偏(走路有点晃动),要不是寒灵子一路扶着李亦行他真能一下倒在地上不起来。前方便是李亦行的木屋了眼看着就要到了,其实一路上李亦行都还好没有发生酒疯让寒灵子太难办。
看着李亦行迷迷糊糊的样子,寒灵子想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李亦行喝醉过,人醉不稀奇只是寒灵子很少见到过有人喝醉酒的。寒灵子从小便长在观中,道观中一条明令禁止的便是酒,所以自身饮酒是禁忌就更别说在观中见他人饮酒了。而玄都观虽说是在繁盛的长安城中却如隔世,对外不可随意进入对内观中弟子也是不可随意外出便是要安心修行。不过也有例外,是师兄死后的几天师父便把自己关在屋中几日未出,当寒灵子推开房门时满屋的酒气还夹杂一股恶酸味,那是寒灵子第一次见人喝酒而那个人还是自己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