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在这边疯狂给祁心灌输大道理,韩以诚插不上嘴,就拿着祁心的课本仔细端详了一会,突然开口问她:“你想学画画吗?”
“呃,”祁心一愣,“我也不知道。”
“可以报个班系统的学一下,如果你不讨厌的话。”韩以诚说完,站起来把书本还给祁心,“我跟你说个事情。”
“什么事?”
“……”,韩以诚看着祁心瞪着眼睛看向自己,表情里甚至有点期待,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跟祁心开口。
韩以诚沉默着看了看旁边的李然,神情有点无助。李然猜出韩以诚这是要跟祁心摊牌了,就伸手握住他的手,替韩以诚开了个头。
“你舅舅呢,最近身体出不太好,明天我要陪他去趟医院,这一阵…可能要专心养一段。所以你…”李然话说了一半,就看到祁心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她看看李然又看看韩以诚,似乎在怀疑李然是不是再跟她开玩笑。
等到确认了这俩人都很认真之后,祁心眼里慢慢露出恐惧的神情,韩以诚看到小丫头眼眶红了,恐怕她哭,赶紧补了一句:“不严重,别担心。”
“你怎么了?”祁心问韩以诚,稚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不许说谎!我能看出来。”
“…就是抑郁症,没别的。”
“抑郁症?”祁心听到韩以诚患的不是什么致命的伤病,稍微镇静下来一些,她脸上的恐惧逐渐转为迷惑,用十三岁有限的知识面努力理解着问,“你是…不开心吗?是不是我表现得不好?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你这一段不都…挺高兴的吗?”
“现在是在好转,”韩以诚解释道,“但我想好得快一点,就得经常去医院配合治疗。”
祁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韩以诚:“那你…现在难受吗?”
“现在不难受,但有时候会特别不开心,那时候会很不舒服。”
“所以需要治?”
“嗯,所以需要治。”
祁心上上下下看了韩以诚好几遍,似乎在寻找他生病的痕迹,“你是瘦了,”最后她难过得出结论,“我今天非要过来,是不是也让你不舒服了。”
“跟你没有关系,”韩以诚认真的跟祁心说,边说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非常温柔,“我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我是怕影响你,才跟你说的。”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呢?”祁心问他。
韩以诚又看了一眼李然,李然鼓励似的跟他勾勾嘴角,他才跟祁心继续开口:“我可能,最近没办法总是陪你,你多在你爸那边待一段儿时间行吗?别跟以前一样一个人到处乱跑,如果你爸那里实在吵,就打给阿然,让他陪你。”
祁心忙不迭的点点头:“这样就行吗?”
“嗯,这样就行,乖一点。”
“那我现在就去刷牙洗脸睡觉。”祁心说完,立刻跑到洗手间飞速的刷牙洗脸,然后跑到自己屋门口,“明天放了学我就直接回我爸那里。”
“小丫头真乖啊,”李然感叹了一声,靠在韩以诚身上问,“你是不是也得早点睡觉了?”
韩以诚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坐在床上盯着祁心的屋门发呆,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使劲。
李然见状就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只好硬拉着韩以诚往卧室走,直到把他安顿在被子里面裹好,才问:“又紧张了?”
“嗯。有点儿。”
第55章 关于爱情
韩以诚这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停的思考,一会儿想自己的病,一会儿想着跟李然的关系。平时自己给自己做过那么多次的心理建设又顷刻崩塌,那套钻牛角尖的思维一上来,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无力。
韩以诚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可他越想控制就越恐慌,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折腾,又怕惊动睡在一旁的李然,他僵在床上度秒如年,混乱中突然想到一个小时候听过的恐怖童谣。
他觉得自己像是穿上了被诅咒的鞋子,非得连带着双脚一起砍掉,才能用疼痛停止这荒诞的一切。就这样挺尸般捱到天亮,韩以诚的面如土色,表情格外难看。
李然从后半夜就发现了韩以诚的异样,他没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在早晨闹钟快要响的时候推了推崩溃边缘的韩以诚。
“我去送祁心吧,你没睡好,要不再睡一会儿,嗯?”
韩以诚闷哼了一声,把自己团到被子里,试图用窒息和黑暗缓解更为难耐的恐惧与焦躁。李然看到韩以诚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要犯病,即使现在自己再怎么心疼也毫无用处,在这里呆的越久越是徒增韩以诚的痛苦。
李然赶紧穿好衣服收拾东西催祁心出门,祁心冰雪聪明,隐隐约约早猜到韩以诚有什么不对,担忧的往他卧室门方向看了好几次。
“他就是没睡好,放心吧,”李然帮祁心把书包背在背上,努力露出一个有信服力的笑容,“过一阵我们一块再去吃炸鸡好不好?”
祁心点点头,最后往里看了一眼,扭头跟着李然往外走。祁心好像又对李然说了一句什么,被防盗门关上的声音遮住了。
躲在卧室的韩以诚跌跌撞撞的冲出来,他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防盗门上,一定要听清祁心和李然在外面说什么。他咬住自己的虎口才勉强忍住没发出声音,心里却忍不住一遍一遍的谩骂自己。
神经病、可怜虫、猥琐卑鄙变态…
“阿然哥哥你也要开心一点,照顾好自己,”祁心的声音逐渐弱下去,伴随着电梯的轰鸣声消失了,“以后等我长大了……”
韩以诚脱力一般靠在防盗门上,左手的虎口处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火山爆发似的绝望喷薄已经过去,只剩下汩汩的痛苦流淌在血液里,像钝刀一般,一下一下打磨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你就是这么没用,就是个累赘只会拖垮所有人,对你越好的人,下场就越惨。
韩以诚抽/搐了一下,类似这样的声音已经伴随他很多年了,但以前他浑浑噩噩,从未觉得脑子里这样的低语是这般让他无法忍受。
你怎么也配跟他们呆在一起若无其事的傻笑呢,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怎么能这样厚颜无耻呢?明明自己一个人活着不就行了吗?离所有人都远远的,苟活完你这罪恶的一生,不就是你命定的归宿吗?
不是…
韩以诚抱着膝盖蜷缩在地板上,浑身冰凉,渐渐清醒过来。手上的伤口还在一跳一跳的疼,但同时,又有一种隐晦的快感掺杂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
他坐在地上呆了不知道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但又觉得漫长的像几个小时,冬天日出的比较晚,这个时候阳光刚刚从窗户外照进来,韩以诚的身体随着日光也渐渐回暖。
良久,他又囔囔自语了一声:“不是。”
等到李然拎着豆浆包子回来的时候,韩以诚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除了手上又多了几块绷带,刚才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然一进门就注意到韩以诚手上的新伤了,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把早餐递给韩以诚:“赶紧吃吧,不然待会儿空腹坐车容易晕。”
韩以诚接过塑料袋,从旁边取了双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到嘴里,机械的咀嚼着。
韩以诚觉得老天似乎在故意捉弄他,每次他“失控”过后,生活的“实感”就会变得格外美好,所有感官对于快乐的体会都会被放大。明明在这之前,他已经两天食不知味了,然而现在,一个路边摊的小笼包都这样美味。
“那家店出了个新红枣味儿的豆浆,我本来说给你带一杯的,结果老板说就剩最后一杯了,”李然冲韩以诚笑笑,“那杯路上我没忍住,自己给喝了,你再想喝,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下次一块儿去啊,傻子,”李然弹了韩以诚耳朵一下,两只手往上一撑,坐到厨房的台子上,“你待会儿别忘了洗脸刷牙啊,眼角还有眼屎呢,邋遢死了。”
韩以诚本来就有点小洁癖,听李然这么一说,赶紧跑到洗手间照镜子。他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脸颊侧面蹭了一小块血痕,至于眼屎什么的,大抵就是个骗他进来洗脸的噱头。
韩以诚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默默的洗完脸刷完牙,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李然正在拿着手机看视频,估计是在看别人的舞蹈翻跳,还有音乐声从手机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