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川道:“已作古数月,能验出什么来?”
“仵作专干这行的,他们八成能看出蒙倛的真正死因。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如此了。”
回川不忍道:“此事说到底不过是我们与道人之争,与蒙倛一家无关。为此掘人坟墓怕是大不敬,我不欲如此行事。”
扶疏闻言点头道:“也对,是我欠考虑了。我也只是觉得蒙倛一家死得蹊跷,想查个究竟出来。这样贸贸然的动人坟墓,确实大为不妥!”
“那就无人能证明蒙倛不是这几个笄蛊妖物害死的了!扶疏公子如今是否可将他们交于与我了?!”道人问扶疏。
不待扶疏回答,男笄蛊接话道:“那也无法证明蒙倛确因我而死啊?臭道士做什么非要将这杀人罪名强加在我头上!”
“你打人是事实,那么多人看见了!休要再狡辩!”
“我打完蒙倛,他好端端的回家,几个时辰都没事也是众人所见事实,怎就证明他后来身死与我有关了!”
……
两人又旧话重提,没一句新鲜的。旁人都不耐烦听了。
回川问扶疏:“扶疏,如今,我们待如何?”
扶疏说:“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管闲事的外人,既这事管无可管了,今后要如何,还是你们自己决定吧。”
男笄蛊一听扶疏不管了,嘴角一歪,掀桌向道人攻去。
道人早有防备,提剑格挡,两人在屋内打得余人无处立身,乐幽便一人送他们一掌,将人赶去了街上。
两人在外打,回川与女笄蛊在窗旁看,扶疏与乐幽立了桌椅板凳喝茶,一点不关心外面战况。
不一会儿,街上传来男笄蛊的呼救:“你们两不下来报仇,还站着干嘛!”
回川与女笄蛊这才跃下窗去一同打道人。
道人先前之所以能斩杀诸多再生笄蛊,多是占了笄蛊们刚化人形,功力不济的便宜。如今的三人功力早已恢复十成十,就算在乐幽与扶疏眼里不堪一击,但三人合力打道人一个,还是很快占据上风。
扶疏忍不住往窗外瞟了一眼,乐幽问他:“上神担心忍冬公子?”
扶疏摇头,“他三人已在上风,有何担心的。”
“难不成你担心那道士?”
“也不是担心。只是此事确实让我颇为苦恼。道长降妖除魔本意无错,回川他们若当真没害人,便也无辜。他们谁被杀死我都不忍看到,却又无法开解他们之仇,苦恼,甚为苦恼!”
乐幽说:“道士不能死。”
“为何?”
“他们之仇是因为道士杀了笄蛊,可再生笄蛊继承了原笄蛊的记忆与法力,所以说到底,笄蛊并未死。笄蛊既未死,这杀身之仇便无从说起,而道士只有一条命,取了就没了。”
“没错!便是如此简单!我为何竟想不到!”扶疏拍桌而起,闪身出去救了道人回来。
笄蛊们也跃进窗来。男笄蛊怒气冲冲指责扶疏道:“你要偏袒他?!”
扶疏摆摆手:“不然!只是宫主刚刚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我想找了你们来说道说道。”
回川坐下问:“什么话?”
扶疏倒了杯茶给他,“你们间孰是孰非已说不清了,那便不说了。只是道长,你们却杀不得。”
男笄蛊一番打斗也是口干舌燥,扶疏说话时,他已自己倒了几杯茶水喝,扶疏待他喝完问道:“你先说你为何执意要杀他?”
“扶疏公子岂非明知故问!自是因为他杀我数次,此仇已不共戴天,不报不快!”
“那你可死了?”
这话难倒了三个笄蛊,说死了,那现在的他们算什么?说没死,那他们又是从何而来?
“你们肉身完好,魂魄健全,记忆法力均在,不算身死,对吗?”
回川想想:比起死了,没死这个说法更说的通,于是点点头。
扶疏接着道:“你们既没死,与道长间便没的杀身之仇,那就不能杀死他了。他可就一条命,无法再生。死了就真没了,你们的杀孽可就坐实了!”
男笄蛊却道:“可他杀我时,并不知我能再生,若当日遇上此事的不是我,而是旁人,那这道士便真真切切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人了!”
扶疏点头:“没错,道人确有杀心。这点你们稍后自去找他讨回公道。可世间诸事变幻莫测,会有这般如若,也会有那般如若,若都考虑进来,怕是无一件事扯得清说得明了。那不如去繁就简,只说已发生的这个如若,那便是你们命大未死,道长大错未成。他既未害你们身死,你们取他性命便是过了。”
回川与女笄蛊若有所思,男笄蛊脑子绕不明白,干脆道:“我若执意取他性命,你待如何?”
扶疏笑道:“那我便又要做这讨嫌之人,管一管这闲事了。”
男笄蛊知道他们合起伙来也动不了扶疏一根手指头,很是愤愤不平。
扶疏又道:“除了不能取他性命,你们所受之苦要如何讨还回来我都不管!”
“当真?”
“当真!”
“行!”男笄蛊得了扶疏的话,提起道人的衣领就往窗外跃下。回川与女笄蛊相望一眼,追了上去。
乐幽悠悠说道:“那道士已然受伤,此行只怕凶多吉少,就算留的命在,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未必!”
“嗯?”乐幽显然不赞同这个未必,“上神如何笃定未必?”
“因为有回川在。我与他同行数日,对他性情知晓一二。若男笄蛊欲行过份之事,他八成会从中阻挠。”
“你就这般信他?”
扶疏笑道:“不如我们赌一赌?”
乐幽觉得扶疏甚是不谙人心,料定他会失望,答道:“那便赌一赌!上神要赌什么?”
“我若赢了,宫主便烤些野味与我解馋,如何?”
乐幽不想扶疏的赌注竟如此简单易行,心里暗笑扶疏天真,他本来就打算晚间烤肉给他吃,如今他这般当赌注说出来,赢了也没占去半丝便宜。笑道:“行!你若输了呢?”
扶疏笑道:“输不了!”
乐幽却不干了,“上神莫要耍赖!你不说输了如何,我如何与你赌?”
“那宫主要如何?”
乐幽想了想,“上神若输了,便答应我一事。”
“什么事?”
“届时再说!”
扶疏也不怕乐幽诓他,“行!再说就再说!”
☆、扶疏话未说完,屋外传来惊叫声
两人议定便追出去,笄蛊与道人的气息,二人再熟悉不过了,不时便追上了。恰巧看见道士以剑撑地单膝跪地,显然已是末路,而男笄蛊与回川正在争执。
男笄蛊道:“你安的什么心!这臭道士害我不浅,你为何竟要护着他!”
“我非是要护着他,只是你要断他手脚,与杀了他有何不同!”
“怎么,只许他将我大卸八块,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我们与他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他杀我们之时,可没考虑过我们有何不同!”
“扶疏不是说了吗,我们只讲既定的这个如若。”
“别学扶疏与我绕弯子!今日你若不许我卸他手脚,便使出真本事来阻止我!看你是否有这能耐!”
回川却抬手止住男笄蛊,“我们同为一体,我不与你打。”
“那就闪开!”
“也不行!”
“你!”
回川望向女笄蛊,“你欲如何?”
女笄蛊在旁想了这般功夫,已有主意,当下说道:“回川说的没错,你断他手脚,他必是不会活了,那我们便造了杀孽。不如废去他一身道行,也算给他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让他今后再害不了旁人。”
回川想想:“可行。”
男笄蛊显然觉得光是废人道行不够解恨,但回川与女笄蛊显然达成了一致,他一人也打不过他二人,他也不想与自己人争斗,只好狠狠的哼一声,挥掌震碎了道人的经脉,让他再无道行,也无法再行修炼,养好伤后只能如凡人般生老病死了。
回川看出男笄蛊出手之重,但只要道人性命无忧,他便不管了。
男笄蛊又踢了道人几脚,招呼回川二人,“还不走?还想留下来给他疗伤不成?!”
回川再没看道人一眼,与女笄蛊跟着男笄蛊离去了。
扶疏与乐幽出来,捡了道人送去医馆,便也不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