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晚醉心事重重来到石桌旁,见桌上摆满了喂鸡时连鸡都不吃的清雅菜色。未等他开口,阿岚便问道:“师父,有客人,怎还这般清淡?”
说着回头看了眼颜晚醉,仿佛是在说——知汝者,汝之师妹也。
空烟尴尬笑笑,很不厚道地将锅给阿岚背上了:“是你带客前未曾告诉我,因此准备不周到。”
简落道:“无妨,正巧我想吃素了,谢家妹之师的招待。”
能给别人带来好感,多一分是一分。想必那虚关城才女的盛名,也是这样捞得的吧?颜晚醉不悦。
石桌旁,几人一时间竟无话。唯有颜晚醉提前离开。
午间突然风起,梨树上花瓣叶子吹落,点点白花落至碗碟中,绝大多数吹于地上。很糟心的是,李继头上落了只完整的梨花,真是标致极了。
更糟心的是,简落碗中落的花瓣上趴着一只虫子。梨花轻盈,没有沉入汤底。那虫子便在花瓣上来回打转,处于懵圈状态。
简落正挂着淡淡笑意。才一低头便看到了小虫儿。于是面上笑容僵了片刻后,她也离开了。
“真是,一个个的,弄得不欢而散。”阿岚生气道。
她不曾想到,简落借此机会离开,是去找颜晚醉。
空烟道:“简落小姐,若有空闲时间可随时来。”这是句客套话,她巴不得简落别再来了。
简落闻言,转身道:“提前离席,未告知,小女子失礼了。”
“觉得无趣可在梨园转转。”空烟目送简落。
“你叫晚儿吧。”简落走到梨树下。在颜晚醉旁坐下。
颜晚醉早听到身后有沙沙脚步,料想必是那所谓“才女”简落,于是便装睡。
“睡着了?也不怕着凉。”简落道,“如果你假寐的话,听姐姐一言:我与你并无家仇,也不曾谋面,何必躲我?还是如待他人一样待我,大家高兴。”
颜晚醉实在不想搭理她。他抬了抬眼皮,只见简落就在自己旁边坐着。刚想说什么授受不亲之类警告的话,转念一想,阿岚并未告诉简落,自己是男儿身。于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
“简氏大小姐,我以闻你与离公子有婚约,且在五年后成婚。祝你们百年好合。”
简落心道:晚儿这姑娘原来是为了这破事。
于是便道:”妹妹原来也喜欢离公子。”
颜晚醉真想白她一眼,但又有碍于简落那远近皆知的才女名气,便大气不敢出:比你大,看清楚了。第一次让你占了便宜,现在你还想占?!
颜晚醉不知道,他生得比简落还瘦弱,又整天吃着堪比鸡饲料的菜食,纵使自己比简落年龄大,也吃了这辈份上的亏——尽管别人是无意中占了便宜。
于是便摇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歹毒的念头,一个——让简落终生不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法子。
简落见他摇头问道:“怎的了?难道还有其它念——”
未等她说完,颜晚醉便伸手搂住简落,轻声道:
“我要你。”
简落愣了一下。良久,道:“原来妹妹好此道。简落就不打扰了,望晚儿另找好人家,告辞。”
断袖大法好也!
颜晚醉假装极不情愿地松开手,极不情愿、一脸娇嗔而含情脉脉地注视了简落几近绿了的脸,心下窃笑。
却违心道:“是妹妹失礼了,打扰了姐姐的好兴致。今后就不打扰了。”
简落沉重地走向梨园院口,颜晚醉假装不舍道:“姐姐知道我为何躲你么?”
简落闻言怔住,只听后面悠悠话音:“我好此道,怕对你图谋不轨。”
于是顺利地被气走了。
待简落走后不见影子,颜晚醉被自己骚得大笑。空烟满意地问他是如何送走瘟神的,颜晚醉便如实回答。
果然,空烟也忍不住莞尔:“晚儿,今天我与你说的那番话,诸如‘男徒媳’之类,千万不要当真,那些,只是戏言。”
颜晚醉尬笑道:“如果未来我真的会断袖,师父会不会按从古至今的惯例责罚我?”
空烟眼神诡异地看他一眼,点头道:“自然会打折你腿。”
颜晚醉目光黯淡下来:“打折腿?您不是我父母,至于那样管教我么。”
空烟没有注意这一变化,于是伸手作势要打他,眼里却带了笑,道:“要是是你父母打你,你连小命都不保好么!他们可不会讲一点情面,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儿了吗!”
空烟无心道出了颜晚醉身世,却勾起他痛苦的回忆。颜晚醉目光从黯淡变为了阴暗,似是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良久,他道:“能别提了么?您说话太伤人心了。”
空烟自觉闭口不语,自己...貌似又伤了自己徒弟那颗脆弱的心。
“两见钟情”?不是。之前见过?亦不可能。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们之前...见过面吗?怎么可能,颜晚醉突然想起了这一奇怪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
空烟在他身旁叹了口气,道:“晚儿,是为师不好。不该提醒你想起那些事。”
这是空烟头一次真正地在徒弟面前承认自己的过失与口误。
颜晚醉抬头,笑道:“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过的就挺好。”
“哦,是吗小晚儿。”阿岚突然出现,“六月底有个大型戏曲演出,大家估计都要上台。不知小晚儿的嗓子好了没有啊~”有意揭底,这是亲师妹么。
见颜晚醉不语,后师妹继续奸诈的微笑道:“师父您先走,我想跟晚儿说句话。”
空烟笑道:“真是愈发捉摸不透你们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岚凑近颜晚醉耳边道:“晚儿,我最近听说嗓子哑了还有另一种原因,不单是受了风寒。”
这姑娘神秘兮兮的,准没好事。颜晚醉心中叹气: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便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在装病逃唱戏了么。”
“——我是指在此之前,你嗓子真的哑了的那段时间呀。”阿岚声音愈来愈小,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夜夜呻.吟.也可能导致嗓子一直哑着。你是哪个呢?”
颜晚醉身歪不怕影子正(就是这个顺序),虽然真的只是受了风寒,可还是展现出了“没错没错我是第二种情况”的红晕表情,脸皮真薄。
阿岚盯了他脸约莫五秒,讶然道:“天,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真把事实引出来了么?!”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什么。”颜晚醉忙道。
阿岚疑惑地盯了他的脸更长时间,终于下定决心,道:“晚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离公子。”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虽然她看到的只是颜晚醉一心唱戏而不是找夜风,但是......
但是他至少脸红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简岚妹子的逻辑,实在不敢恭维啊。
☆、画楼阁㈤·梨花尽④
“我不喜欢。”颜晚醉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么厚脸皮的人,谁会去喜欢。”
“哟,你回答得痛快,我的心倒是要碎成渣了。”只听得梨园院口一阵轻笑,“你怎这般无情无义呢?”
这声音,分明就是夜风。
颜晚醉激动地险些原地去世。但他并没有,也没有将自己心情暴露出来。
阿岚对着颜晚醉十分友爱地说道:“还说你们之间没什么?不喜欢?”
夜风从院口走入梨园内,大概...大概就走到了颜晚醉即将大呼“男男授受不亲”的...地方吧。
然后...然后他伸手准备去捏颜晚醉的脸,却被大惊失色的伪青衣一把摁住呵道:“你敢!”
“怎就不敢了。你是男子,难道还怕被调戏不成?你果然是个断袖吧!”夜风道,“晚儿,你既然是青衣,为何不为我唱一出戏来听听?难道是怕我色令智昏?”
颜晚醉臊得脸似要自燃,心道此人怎这样厚颜无耻!他道:“嗓子哑了,不唱。”
一旁惊吓过度以至于失去了自己的下巴的阿岚,神智终于清醒了些:“师兄,你怎还没有好。”
真棒,平时都不怎么喊颜晚醉师兄的她,此时故意将“师兄”二字加重,仿佛为了彰显旁边二位的美好癖好。
夜风不紧不慢道:“无碍,我完全可以等,等到你痊愈了,我会告诉你,一个问题的答案。”
颜晚醉扭头:“什么答案,这关我何事。”师父说了,他要是真的将那啥之癖付之行动了,他的师父就真的会六亲不认地将他的腿那啥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