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迟也不敢多说，害怕刺激到他。只能在地上坐下，一动不动地守着穆朝阳。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动不动就跟静止的画面一样。
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握着暮迟的那只手，才轻轻动了动。
穆朝阳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迎上了暮迟的目光。
“你醒了？！”暮迟稍稍松了口气。
“我没睡。”穆朝阳情绪像是稳定了，语气平静了不少，只是有些沙哑。
暮迟理了理他额前被汗水弄乱的头发，轻声道:“好点了吗？”
穆朝阳轻轻扯了扯嘴角:“对不起，吓到你了。”
暮迟看他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暮迟道。
“嗯。”穆朝阳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
暮迟一直是盘腿坐着的，大概是坐的时间太久，腿都没知觉了。
他说了要去倒水，但是穆朝阳松开他之后，他却坐着迟迟没有动。
“？”穆朝阳眼神询问他。
暮迟不好意思地苦笑一声:“我腿麻了，让我缓一会儿。”
穆朝阳有些愧疚:“对不起。”
“白天不是还要让我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吗？怎么现在一个劲儿的就知道说对不起了呢？”暮迟跟他开玩笑。
穆朝阳轻笑一声:“你等明天，我满足你。让你感受一下社会毒打。”
暮迟笑笑:“那你可得轻点，我从小娇生惯养的，可别给我打坏了。”
暮迟看他还跟平常一样，能跟自己开玩笑，悬着的心这才终于算是放下了。
暮迟缓了一会儿，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跟脚底踩了仙人掌似的，走路别别扭扭地去给他倒了杯水。
他倒水回来的时候，穆朝阳正窝在床上，捂着嘴偷笑，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暮迟一愣，担心他莫不是悲极生乐？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你……没事吧？”暮迟把水放到床头柜子上，拍着他的背，试探道。
穆朝阳收了收笑，一看他又没忍住：“我，我没事。”
暮迟算是被他给弄蒙了，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的开心还是强颜欢笑。站那儿无措地样子，看上去有些呆。
穆朝阳终于笑够了，拉着暮迟，让他坐在床边上。
“你知道你刚刚像什么吗？”穆朝阳说。
“？”暮迟不懂。
穆朝阳没忍住又轻轻笑了一声：“像个小老头。”
“……”啊，天哪，就因为这个吗？刚刚他笑得……跟被人点了笑穴似的。……唉，算了，他开心就好。
“哼，就算是老头，我也是最帅的那个老头。”暮迟道。
“是，你最帅。”穆朝阳眉眼含笑，眸光柔柔地看着他。很难得的，穆朝阳今天没有堵他，而是顺着他接了一句。
暮迟一愣，见他这么看着自己，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那当然。不过在我眼里，你比我好看。只让我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当然，那点不好意思的程度，是完全阻止不了暮迟小同志调戏人的。
穆朝阳也很难得的没有翻他白眼，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暮迟觉得穆朝阳冷静了之后，似乎变温柔了，尤其是对他。
暮迟突然一笑：“你怎么不怼我了呢，这让我很不习惯啊。”
穆朝阳也笑笑：“你明天就要挨揍了，今天先让你感受一下世界美好。”
暮迟让他气笑了：“行。你想怎么来，咱就怎么来。”
穆朝阳没再跟他开玩笑，入神地盯着他看了好久。暮迟也没出声，回望着他，静静陪着。
“你不好奇吗？对于今晚。”穆朝阳突然问道。
暮迟摇摇头：“不好奇，我只是有些担心。”他顿了顿，认真道：“但如果是我，我不会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跟我提这件事情。”
穆朝阳静默着没有说话。
“当然了，如果你想跟我倾诉什么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听的。”暮迟又道。
“嗯。”穆朝阳淡淡嗯了一声：“你不用担心，也不是总这样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自嘲一声：“大概是安逸日子过久了，突然被刺激到了，有点不习惯。”
暮迟不赞同的皱眉，握住他的手，严肃道：“这种安逸的生活才是你应该过的。就算曾经活在苦难里，以后也不会一直活在里面的。”
暮迟看着他温柔一笑：“而且，从小外婆就说我命好，是幸运的宠儿。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任他什么妖魔鬼怪，绝对近不了你的身。”
穆朝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握了握暮迟的手，低声道：“那我的命可能不太好，妖魔鬼怪都喜欢来找我。”
暮迟俯身揉了揉他的眉间，轻声道：“那我把我的好运气分你一半，妖魔鬼怪就不会来找你了。”
穆朝阳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洗澡。”
“好，你自己可以吗？”暮迟不太放心。
“我又没废掉，没事儿。”穆朝阳道。
“那行吧。”暮迟犹豫道：“那我……”
“你回去吧，早点休息。”穆朝阳道。
暮迟微微叹气：“好。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我，知道吗？”暮迟不放心，只能再三叮嘱。
“好。”穆朝阳道。
“不要逞强，听见没有？”暮迟严肃道。
穆朝阳被他弄得有些想笑：“好~我记住了。”
暮迟这才稍稍放心，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我走了啊。”
“嗯。”
暮迟小同志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门。
穆朝阳成功地被他这样给逗笑了。自己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浴室。
第二天穆朝阳是想出门的，但是刚打开门就被暮迟堵住了，一把又把他摁回了床上。
“……”穆朝阳无奈：“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不能下地，还不能出门了？”
“昨天是不是胃疼了？”暮迟问。
“……没有。”穆朝阳别开眼没看他。
暮迟鼻孔朝他哼了一声：“昨天情况特殊，就把这事儿放了放。但是今天，你得给我好好交代交代，你这药，到底有没有按时吃？”
“没有。”穆朝阳老实回答。
“……”我就知道。暮迟无奈扶额，真愁人啊。
“那您老能不能赏我个面子，把药吃了？”虽说这是一个疑问句，但是看暮迟那架势，穆朝阳觉得，自己要是敢说“不”，暮医生能给他从窗户里扔下去。
穆朝阳撇撇嘴：“吃就吃呗，那么凶干嘛。”他嘟嘟囔囔的，引得给他倒水备药的暮迟看了他两眼，板着的脸差点没绷住。
暮迟盯着他吃完药，硬是摁着他在床上躺了一天。期间，暮医生怕他无聊，还好心地给他读故事。
穆朝阳挺好奇的，暮医生读故事什么样？朗读水平过不过关？于是欣欣然地接受了暮医生给他读故事这个提议。
暮迟拿了一本包着书皮的书，坐在床边，字正腔圆地开始读。
“枉生和尚及时收住了手里的锡杖，望着冰棺里安睡的女子怔怔出神。锡杖顿在冰棺上方，枉生眼中泛起苦情海水。冰棺中的女子紧闭着双眼，红唇微抿，颈间依稀可见致命的勒痕。枉生收回锡杖，半刻后重新蓄力，砸向冰棺。棺碎人亡，混为漫天尘埃。棺中女子跟着碎裂的冰棺，随风而散……”
“停！”穆朝阳脸色有点难看，感觉他现在很不爽。他就说他怎么听枉生这名这么耳熟呢，还以为是重名，可这后面的内容是越听越耳熟。
“怎么了？”暮迟还一本正经地问。
“……不是读故事吗？”穆朝阳木着脸问。
“对啊。”暮迟道。
“你干嘛读我的书？”穆朝阳瞥了一眼那个包着书皮的书，一把夺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书皮扯了下去，露出了明晃晃的“弃世”两个大字。
“还包个书皮，你是小学生吗？”穆朝阳拎着那个书皮嫌弃道。然后把书皮扔给了暮迟。
他翻到扉页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来不是林女士那本。
“你看我书干嘛？”穆朝阳随手翻着，状似不经意问道。
“你写出来不就是让人看得吗？”暮迟道。
穆朝阳听他这话，合上书，抬头看着他，无比认真、无比诚恳地说：“不，有没有人看我并不在意。我主要是想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