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迟面无表情，眼神幽怨地盯着门口的鞋柜，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穆朝阳。
穆朝阳看他这样哭笑不得，忍着笑把他拉了进来。
“你是小孩吗？还认生？”穆朝阳忍着笑把他摁到沙发上，“况且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拘束什么？”
暮迟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别人家里，不能太随便。”
穆朝阳失笑，你这是不能随便吗？你这都走不动道儿了。
“行。”穆朝阳顺着他，把那杯奶茶推给他，“刚做的，拿着暖暖手吧。”
暮迟看着那杯香香的奶茶，有那么一丝丝惊讶，没错，只是一丝丝。
“奶茶？你做的？”
“昂，我不喝咖啡，家里没有，只能做奶茶，凑合凑合吧。”穆朝阳说。
暮迟听话地把那杯奶茶捧在手里，没忍住低头闻了闻。
嗯~闻起来挺香，跟外面店里卖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拿什么做的。他闻着闻着，没忍住又尝了一口。但由于奶茶太烫，他的“尝”一小口，就莫名变成了“嘬”一小口，“嘬”完还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舔了舔。
心满意足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的非常重要的事！
他悄悄转头，果然……穆朝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的妈呀！！此时暮迟同志心里犹如万马奔腾，壮烈无比。
暮迟干咳了几声，正想着开个什么话头转移注意力，这还没想好，穆朝阳就要死不死地开口了。
“好喝吗？”穆朝阳故意调侃他。
……
暮迟扭头正色道，“还不错。”他觉得，跟穆朝阳在一块儿，就得比着谁脸皮厚。
穆朝阳没忍住笑了笑，“喝吧，趁热慢点喝，凉了就不好了。”
哼，喝就喝。
暮迟又把杯子凑到嘴边“嘬”······哦不，“尝”了一口。
暮迟觉得自己这样突然跑到人家家里，有点奇怪。更重要的是，来都来了，他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就闷头喝奶茶了。
还好还好，有奶茶解救他。
穆朝阳也不说话，静静看着暮迟慢悠悠，浅尝辄止地喝着奶茶。他嘴角一直浅浅地弯着，像是在笑，但眼底却一片平静。
等暮迟把那一杯都喝光了，穆朝阳才动了动。
他起身把杯子拿到厨房洗了，然后回到沙发上跟暮迟对视。
“说吧，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穆朝阳率先开口。
暮迟听他这话，莫名有点不高兴。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暮迟心里那么想，但嘴上还是换了个说法。
穆朝阳笑笑，“我没事了，暮医生可以放心。”
信你的鬼话！
暮迟心里吐槽，嘴上不露痕迹，“陈院长说，你的病很严重，是什么病？”
穆朝阳愣了愣，没想到暮迟会追问。
“啊，老毛病，问题不大。”
“会死吗？”暮迟没打算放过他，紧跟着问了一句。
穆朝阳看着他那张认真脸，一瞬间想说会，但他最终还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轻描淡写，“不会。”
你放屁！
暮迟心里咆哮，脸上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那就好。”
暮迟盯着穆朝阳，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但穆朝阳一直含笑看着他。暮迟放弃了，转过头，盯着前面发呆。
穆朝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轻轻叹了口气，“暮医生，你今天是打算留下过夜吗？”
“当然不！”暮迟脱口而出。
“那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穆朝阳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暮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九点半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穆朝阳说。
他这是在赶人吗？暮迟非常郁闷。
“哦，那我回去了。”暮迟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等会儿。”暮迟走到门口，穆朝阳突然叫住了他。暮迟应声回头，心里的郁闷稍微散了一点。
“干嘛？”暮迟问。
穆朝阳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他身边，穿了外套，换了鞋，拿了钥匙。
“走吧，我送你。”
“你有车了？”暮迟看着他。
穆朝阳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他，“电动车不是车吗？”
“……”暮迟无语，“大哥，咱俩家离得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穆朝阳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中间有一条必经的林荫小道，天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暮迟不解。
“那条路上晚上经常有酒鬼。”穆朝阳说。
“我一个大男人还怕酒鬼？”暮迟感觉自己遭到了蔑视。
“你那是没遇到……”
“穆朝阳。”暮迟皱眉叫了他一声，静静盯着他。
穆朝阳被他看着，也不出声。
“你又在担心我？”隔了好久，暮迟才出声，“你似乎，总是在担心我遇到危险。”
穆朝阳没说话，暮迟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着。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明明对我没有多关注。自从那天KTV之后，只要我出现在你能感知到的范围内，你似乎总是对我遇到危险特别敏感。”
暮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你是把我当朋友了。可我发现，你始终在跟我保持距离，朋友以外的距离。”
穆朝阳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忽而淡淡一笑，“抱歉，原来我给你造成了这么大困扰。”
暮迟摇摇头，“你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困扰。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态度还有你的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
穆朝阳没有回答他，扔下钥匙，回到沙发上坐下。
暮迟没有跟过去，静静地站在门口。
气氛仿佛僵持了，他们谁都没动，也没有说话。
“我曾经，看过心理医生。”穆朝阳背对着暮迟，轻轻开口，“医生说，以前的经历给我留下了阴影，让我觉得，到处都有危险。”
他说着，忽而一笑，“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儿了，我都以为我好了。直到那天在KTV。可能是被刺激到了吧，总觉得，你一个人独处，会有危险。”
暮迟静静听着，没有反应。
穆朝阳突然起身，重新脱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你要是不想我送你，就自己约个车走吧。那条路上，确实有酒鬼，遇上了总归不太好。”
穆朝阳转身，暮迟却突然拉住了他。
“那现在呢？”暮迟看着他，“现在你又被刺激到了，你怎么办？”
穆朝阳无所谓地笑笑，“过段时间就没事儿了，没那么娇贵。”
穆朝阳想把胳膊抽出来，抽了两下却没抽动。
他皱眉看着暮迟，不解，“暮医生？”
暮迟看着他，认真问道，“那我们，算朋友吗？”
穆朝阳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总是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暮迟逼问。
穆朝阳看着他，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冲动，话出口都不过脑子了。
“我不需要朋友了。我不想踏足别人的世界，也不想有人来打扰我。我骗了你，我的病很严重，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平静地活到我死的那天。”
暮迟原本以为他又会糊弄过去，可没想到他竟然一股脑都说出来了。暮迟手上突然用力，穆朝阳被他捏的吃痛，不由得皱眉，语气都变冷了。
“暮迟，松手！”
穆朝阳扮嘻嘻哈哈的样子扮累了，这时候脸上也没了淡淡的笑。
“院长说，现在入院治疗，还不晚。”暮迟开口，小心翼翼道。
穆朝阳看着他，没有表情，“暮医生，我们才认识多久，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
暮迟突然有些难受，但是比起难受，他更在意穆朝阳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院长说，你的情况还不算糟糕，好好治病，会好的。”暮迟又说，语气里带了点倔强。
穆朝阳轻呵一声，“暮医生，你这么关心我，我都怀疑你看上我了。”
暮迟定定看着他，眼神复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穆朝阳见他这反应，眼眸微睁，有些震惊。他定了定神，过去把门打开，看着暮迟，“暮医生，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不要自掘坟墓。”
暮迟很难受，非常难受。一颗心跟被油炸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