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已经收心了,原以为,所有的东西重新回到了掌控。
然而,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欺欺人尽数被他轻而易举摧毁。温暖的怀抱,低声的安抚,还有眸眼间始终不曾褪去的放纵与宽容——
没有谁能抵挡得了。
即便对盛淮来说,那不是爱情。
所有被压抑被克制的感情卷土重来,心中的那棵嫩芽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直至郁郁青青。
……
忽然想起,生肖大本营里有一篇同人文这样的描述——
【盛淮如水,温和包容。纪从骁像火,张扬肆意。世上没有谁能克制住纪从骁,也唯有盛淮,以柔克刚,以水克火,将他压得死死的半点不得动弹。】
小姑娘写是写的不错,但太片面。她没有想过水火相克,是相向,而非单线。水能灭火,火也能将水汽蒸发,不论怎样,水火相交,注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车在山道上奔驰,耳边风声呼啸,鼻尖草木香萦绕,不知前路,也不闻不问,只随着身边这个人走,任他将自己带去天涯海角。
当真像私奔。
要真是私奔,那该多好?
眸眼轻阖,他侧头靠着座椅,将脑海中所思所想尽数抛开,任由空气沉寂。
……
纪从骁醒的时候,身上被人盖了件外套,盛淮已经不在车内。
环顾四周,是一块半个足球场大的平台。一条山路直通,而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他认出来了,这是《孔雀蓝》中贺斟和贺酌出意外的地方,也因此贺酌的嫌疑得以洗清。
他稍稍转了转目光,便瞧见盛淮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远方出神。
夜色已缓慢退去,东方的天尽头破开一道白色,逐渐晕染而开。熹微的晨光落在他的身上,留出一道侧面的剪影,身姿笔挺,线条清晰。
纪从骁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将这一幕彻底保存。
随即推开车门下车。
盛淮闻声回头,瞧他走来,勾了勾唇角:“醒的及时,还没错过日出。”
纪从骁抬头望了望天,低声道:“可还是错过了不少。”
盛淮随着他的动作仰头,看见满天逐渐淡去的星辰:“总会有机会。”
他牵出一个笑,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多年前的过往蓦地跃上心头。曾经初次瞧见这漫天星宇时,他便想着要带一个人来瞧瞧,只可惜,邀请的话尚且来不及说出来,两人便已经分道扬镳。没想到这时隔多年,带来的人,竟然是纪从骁。
但也不错,毕竟小朋友很好。
……
黑暗被驱散,地平线上的白痕被渲染成一道橙红,逐渐蔓延,朝霞铺开了大半天际,将目之所及染成织锦般绚烂的颜色。不一会儿,地平线中间,有一处橙光大起,朝阳破开云层,霞光洒下,整个世界,被唤醒。
“每看一次,便觉得人实在渺小。在很多事物面前,人生这短短几十年,全然不值一提。”盛淮感慨。
“你们都觉得人生太短,偏偏在我看来,这几十年,实在是太漫长。”纪从骁哂笑一声。
盛淮回头看他。
“你们总有无数想做的事,想吃的东西,想看的美景,或者想爱的人,可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目标,没有憧憬,没有未来,对我而言,活着就是为了活着。”纪从骁靠在平台边的石柱上,最后瞧了眼壮阔的日出之景,随即丝毫不留恋地将目光转回盛淮身上。
看着他原本舒展开的眉宇因为这一句话重新折起。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盛淮问。
“我想有人陪着我,一直陪着我,永远不会离开。”纪从骁盯着盛淮,收了惯日里的嬉笑怒骂,目光濯濯。
他的神色认真而专注,让盛淮不自觉产生了一种错觉,错觉他是在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然而下一秒,那双眼移开。
纪从骁扯了扯唇角,自嘲道:“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盛淮看着他唇边的笑,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蓦地想起当初深夜里,他对贺斟贺酌关系明显的羡慕,以及被自己揭开结局之后丝毫不曾遮掩的失落与茫然。忽然反应过来,那会儿他便是这种想法,不然,什么样的人会艳羡双重人格的不离不弃?
他不知道为什么纪从骁小小年纪,就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他也不知道纪从骁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炼狱,然而他同样不可能去问,他清楚地知道,哪怕自己问出口,也绝对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盛淮捏了捏鼻梁,头一回觉得心中一阵烦闷。
他压抑着心中郁气,抬手用力压上身边人的肩膀:“你听着,我再说一遍。你不会是一个人,你终究会找到一个人,陪你走完这后半生,你会因为他对这个世界重新建立兴趣。”
“哪怕是在炼狱,也会有人愿意陪着你。”
“那你会吗?”
青年的话立即追了上来,快得盛淮都来不及反应。
纪从骁仰着头看着他,唇线绷紧,一字一句重复,
“如果是你,你会吗?”
“我会。”
盛淮点头,他珍而重之地承诺,即便这只是个虚无的假设。
纪从骁没有回答,只垂下眸轻声笑了笑,然后抬手拨开了盛淮按在他肩膀的手掌。
“夜游结束,该回程了。”
他转身往车里走,声音带笑,动作散漫又潇洒。
是无数粉丝趋之若鹜的模样,却不是盛淮熟悉的那个纪从骁。
盛淮瞧着他的背影,眉心紧拧。
作者有话要说:
明确开窍了一只。
然后,存稿正式告罄,小天使们以后不用每天都等了,啾啾哒,爱你们~
第38章 第三十八支玫瑰
一路缄默回了酒店,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门。先行一步的盛淮路过大堂顿时停下脚步。
“你怎么来了?”
纪从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瞧见何奢拿着一个文件袋起身,明显是在等人,不用说,等的是他身边这位。
“那我先上去了。”
两人明显有事要谈,纪从骁自然识趣,和盛淮说了一声,再对何奢一点头,转身便上了电梯。
“不忙。”
素白的手指拦住电梯门,利落的女声顺着细缝落在纪从骁耳边。随即,何奢和盛淮一同走了进来。
“这件事和纪先生也有关,一起?”
……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各占一边,何奢一人独占了一张长沙发,双腿交叠,来回审视着他们。
“你两在一起了?”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什么呢?”盛淮眉间折起,他靠在扶手边,单手撑在额前,两根手指分别压着两侧太阳穴,不住揉动的指尖以及额边凸显的青筋彰显着他现在心情并不怎么愉悦。
纪从骁俯身捡起何奢丢在茶几上的文件袋,将露了个背面的照片翻了过来,果不其然,瞧见了他们昨晚在路旁拥抱的画面。
他扯了扯唇角:“何总误会了,盛哥安慰我而已。”
“我可没见他有这么好心过。”何奢显然不信纪从骁的话。
纪从骁耸肩:“大概别人都没我问题严重吧。”
“是吗?什么问题这么严重,纪先生说出来,我或许还能帮——”
“行了。”盛淮打断两人的你来我往,以何奢的咄咄相逼,指不定又得把人刺激成什么样。
他往照片上扫了一眼,只一眼,便瞧清纪从骁脸上的显而易见的泪痕。随即便转开眼,不再细看。再看下去,难免想起这家伙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怕心情越来越糟,越来越不受控制。
“照片被你买下来了?”
要不然这会儿这照片出现的地方约莫就是报纸杂志新闻头条了。
何奢点头。
半夜三更被电话吵醒,公关部的人紧急联络,有人送了这照片过来,问她的态度。事关盛淮,她自然不可能马虎,不问缘由,直接将照片要了下来,当然,在此之前,也少不了讨价还价和打听消息。
“让他们发就是。清者自清,还能再编个故事不成?”盛淮眉间的折痕只增不减。
何奢被他气笑,指甲鲜红的手指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你当这是法庭呢啊?还清者自清?娱乐圈谁看你的真相?盛淮你的脑子呢?你的智商呢?我告诉你,把你那些天真丢到脑后去,要在娱乐圈混,就把你的三观给撇了。这是娱乐圈的玩法,你改变不了它就只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