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也开始滑行了,这时明显地听到哪里在“哐咚”连续地震动。
别作崇了,设备都检查过,不会有事的……
17:50,起飞。
17:55,飞到能俯视大半个童话市了,有2km高。除了飞机机身下方总有那阵揪心的响,其余一切正常。
半个小时过去同样无事,我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正想一头靠在舷窗旁休息一会。
窗外的天挺平静的,转夜了,渐渐披上了黑暗的底色。
然而,我头刚往一旁放,一下就感到了剧烈的颤动。整个飞机,还没反应得来这准是故障,所有人的尖叫在脚下的爆破声紧随其后。
我捂住双耳,被活生生拽下去,零下10多摄氏度冻得我没了知觉,空气的流动像荆棘一样,更何况遍体刺骨。
迅速得我都没感觉到自己缺过氧。
平流层上方,一下忽冷又迅速掉入火坑,下面是……一片海,唔……
由于冲击力大大,反作用力也不是盖的,我本能地想减缓一下,想往上游,但我动不了。只是保持捂着双耳的姿势,听着风的狂啸,
海水倒入自己,吐着泡泡,刺耳的耳鸣,骨头被撕碎的感觉。
可恶……
快点死,快点死啊——
意识,终于开始消失。
一个人在死去前,会想到的是最重要的事吧。短短一秒,连我的不甘都来不及放生……神奇的是,我最后一个念头不是叶老师。
而是树。紫荆。
都在它。
索漠
9月15日
最近忙着研究,我前两天都打电话,或着发信息给小漠,他不接也不回,谁知道他又在干嘛了。去问了问同事,他们也不知道。
刚开学也没这么忙,总在慌呢。
“别急,这点任务一定能做完。”
大家都一言难尽。
直到我今天得空出实验室,在饭堂才听到旁边一桌的人小声谈论:
“也怪了,谁偷谁进去都没发觉。”
“是炸弹还是故障?竟然有点侦探片的感觉。”
“没有人生还。”
“底盘爆炸,导致整个飞机受损……”
我对小漠迟迟不回消息本就隐约担忧,听到飞机两个字就格外警觉,打开少点的新闻看了看——几条之后才找到他们所说的事件。
刚开始看航班号,觉得挺眼熟。点开一看,新闻首句,一切都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看错了,又把手机开关了好几次。
“9月13日下午5点54分起飞的LA6003次航班于18:30失联,经搜寻发现飞机已坠入宁海海域,机上乘客与相关人员全部遇难,确认死亡人数……”
后面是什么我基本没细看,直到后文又一句:
“初步判定无一生还。”
直到离开饭堂之前,我都没什么反应。
在临芸高中我是实习教师,主要任务还是研究课题,下午有节课得上,我走上楼梯在某层停了下来。
撞在眼前的是紫色夹粉色的花。
是那家伙最喜欢的紫荆呢。
紫荆代表亲情,家庭幸福和睦。听同事们说索漠的父母分居,经常吵架,都不管他,他是跟着外面的人学成这样的。所以他估计很少被人关心,是把我当成一个重要的人来看吧。
你为什么不去机场送他?
怎么都没想过,最后一面都是不愉快的。
“叶老师,我要出国留学了。”
当时我正在办公桌上收拾资料,就一转头,视线碰到他站在门前,正好走进来。
“本以为你会在国内,但出去有更先进的生物技术,英文正好用上。”我拿上包,刚想叫他出去边走边说,他却一手撑住办公隔板(注释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啊?”我看他眼神不太对,补充都小心翼翼,“那预祝你……”
预祝你在世间获得最厉害的生物研究奖项。
会是他表现欲很强,还坏坏的气场最好的奖励……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扯过去抱住了。
早意识到形势不对,他用了太大的力气,我连忙摆手:“索漠,冷静,冷静下来!”
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他根本不听(或听不进),简直要被他勒死,我在下意识与主观之间拼命推开他,兜里有应急的镇静剂,并一手伸出去求救:“夏老师,快过来!”
夏老师是夏绿,也是跟我一样实习的生物老师,是我同事,我随口叫的。
其实办公室门里外都无人,这么说只是转移小漠注意力罢了,趁机脖颈静脉注射……
我一切都是准确而迅速的,同时也控制了用量,不至于让他当场昏过去。
好险……我放开他退到窗边(办公桌离窗不远)。
小漠怎么了,这反应像是要拿根绳子绑住我,不让我逃脱似的。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没有别人,我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都下意识采取极端的办法解决问题,完全控制不住,怎么回事……
不过这下,我们都不会有危险了。
我靠在窗框旁不断淌着汗,一脸紧张地瞥到对面的人按了下脖子,童稚的声音一下晦涩难辩,偏过头去:“叶嘉诚……”
至今都记得他最后夺室而出投向我的一眼,泛着泪光,而没有悲伤,似有还无的克制——
以及,介于恨意与不甘之间的一种无奈的痛苦。(注释②)
治标不治本,表面上的对不起有什么用。
“叶老师?”
我怎么不知道……但我一个男子汉,竟然担惊受怕得像女孩子一样,跟谁关系好就开始害怕,马上构想出一系列担忧的问题,走近的利与弊,对任何事都是一样的。
“哎?叶嘉诚?你站着干什么,都上课几分钟了!”有个同事走过来,拍醒了我,“你还好吧?”
我吓了一跳,才知道自己站在走廊上有十多分钟了,一动不动地盯着树。
我长吐出气:“还好,谢了,抱歉。”
叶嘉诚
无时,无刻(注释③)
“索漠?哼,”我竟然能听见说话声。
我强撑着全身的不适与痛苦,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深海中,周围被紫色的烟雾围绕,形成了一个防护圈。
烟雾外面有一个人……吗?
“果然没找错,我的法力。”那个人穿过紫雾走到我面前,咬牙切齿,“久仰大名。”
“莫尔维斯?校长来找我有什么事?”即使我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我仍调整了一个站姿,意有所长地盯着他。
这时也才发现,我身上压根没有任何伤。
他一步跨近我,揪住我衣领:“明知故问——还给我!”愤怒得笔锋眉齐齐斜立,杀意几乎从锐利的眼中溢出。
“嗯,什么还……”
“如果你不解封,把六成的法力还我。”对方假笑了一阵,压下愠怒,
“别怪我对利艾那家伙不客气。”
“……法力?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硬是狡猾地把话说完了,同时摆出有点后怕的表情,迎合一下那个叫“利艾”的。
那人不屑地带了句:“鬼才信,使使法啊?”
“我可以还你,前提是,”我仰天深吸了一口气,自然地把紫雾收回来,“你要让我能活在这世间,即使我现在确实死了。”
“正合我意。欢迎成为——灵魂者。”
“灵魂者不仅是为了我的魔法世界构想,也是为了你能“活下来”而创立的。”他充满威胁的语气,“我会时不时地‘提醒’你,一有违反,一找外援,我就控制你!
“那不会还你的能量。”
“啧,”对方隐没在黑暗中,“大不了整个鱼死网破,我也乐意。哈哈!”
随着我对法力的操纵,我脑海中开始浮现出画面。
或者说,记忆——
关于过去,校长那个时代,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不简单。封印了他的能量,我自然失忆,体验了一回短暂的人生;解封的条件,就是死去后。
他的所有设定,我自然是知道。
只是到现在,连名字,都没变过。
还不能断定飞机失事是他做的手脚,但我铁定不会还他能量。回到现实,只是装装见利艾普斯,找个女孩就行了。
由着控制,并没有同他抗衡的本事,那就一直耗着,让大家,让……缺心眼的那家伙久点和平吧。
这是我一个死人唯一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