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抱紧陆盏,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天知道此时此刻他多想干脆了当地让厉俊付出百倍的代价。
是陆盏让他守住了底线。
他想给小灯长远安稳的未来,就必须拿出千倍万倍的耐心来等待证据的到来。
追查医院里的目击者需要时间,追查当年的司机依然需要时间,这些证据尚且还算有迹可循,但秦灼当年的强.奸犯罪事实,除了让他自己招认,再没有别的办法。
唯一有明确进展的是BBW,张山被顾栖川单方面控制起来后,陆陆续续吐露了许多细节,图纸上的错误数据虽是主要失误,但劣质的建筑材料才是导致大楼彻底坍塌的真正原因。
找到当年材料商的交易往来后,基本可以确认厉家在这件事里掺了一脚。
陆盏看过掺了水分的材料采购清单后,说:“如果不是劣质钢筋,即使数值有误,也不可能整栋楼都塌下来的。”
“爸爸在第一次庭审时,曾经说过材料商的问题,但被对方律师以精神疾病反驳了。”
顾栖川:“还有这个插曲?”
“嗯。”他详细说道:“他最开始上庭时情绪起伏非常大,说话颠三倒四,我想大概也是接受不了自己害死了人,法院才会要求他做精神鉴定。”
陆盏顿了顿,忽然道:“我想起来了!爸爸第一次上庭应该是想说出实话的,他虽然没有明确提出是谁主使,但显然是想暗示法官另有隐情,但是…但是做完精神鉴定后,第二次上庭,他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像之前那样过激的情绪,也不再提材料上的问题,被鉴为精神疾病后,之前的证词也被作废。”
“爸爸说有人威胁了他,威胁应该就发生在第一次上庭和第二次上庭之间!”
顾栖川道:“庭审阶段能见被告的只有亲属和律师…”
陆盏立即道:“当年请的王律师一直尽心尽力地帮我,包括二审时他也极力配合,所以他应该不会被买通。”
顾栖川:“那就只可能是当年负责做精神鉴定的医生了,借鉴定的机会帮厉俊做传声筒,还记得是谁吗?”
“……”陆盏记得清清楚楚:“是苏隆。”
“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法院委托中心医院配合,在鉴定时,苏隆要求和病人独处,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足够一个精神科的医生突破病人心理防线拿捏要害做出威胁了。”顾栖川摸上陆盏的脸颊:“我现在都怀疑,苏孟误诊你的病,也有更可怕的目的。”
“什么…”
“如果苏隆真的代替厉家出面威胁你父亲,就足以说明他们两家早有交情,苏孟误诊,只是为了掩盖那场车祸真正的后果。”
陆盏细想了想,当年秦灼刚刚和自己在一起时,确实还算上心,如果车祸真的撞出重伤,秦灼应该也会追究,但如果只是轻伤,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被药物加重健忘症状的自己,也不可能想起去追究这场车祸的肇事者。
苏孟害自己,不仅仅出于对秦灼的感情,更可能是因为他是被厉俊授意来防止东窗事发的。
“苏隆父子应该是从工程事故后就盯上我们家了。”陆盏越想越恐惧:“那爸爸是不是也被误诊了?!如果真是遗传,怎么我就好好的?!”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苏隆给了假鉴定,二是,你不是他亲生儿子。”
陆盏笃定地:“显然就是第一种!”
“向法院再次申请鉴定吧。”
顾栖川拿过手机打算将这件事委托给顾氏的律师团,打开手机后,却先看到一条新短信。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发短信了,他的短信提示一直都设置为静音的。
顾栖川看了一眼发件人,是洛迩,短信接收时间是10分钟前。
点开短信,里面的内容却让顾栖川瞪大了眼睛:
【顾先生,你终于拥有真正的小灯了。
看到你过得开心,我也很知足。
对不起,无意来打扰你们的甜蜜。
贪心的替代品应该灭亡。
我这枚“帕罗西汀”,最终的归宿是
融化在红色的水里。】
陆盏眼见着顾先生脸色忽然白下来,连忙问怎么了。
顾栖川顾不上解释,拿了车钥匙就往车库赶。
他们赶到酒店,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打开了洛迩房间的门。
一眼看过去,房间里并没有洛迩的身影。
陆盏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顾栖川却直奔浴室,玻璃门关着,却没有反锁。
他的呼吸已经乱了,陆盏见他犹豫,不明缘由地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一股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洛迩惨白着一张脸仰躺在浴缸的边沿,他脖子以下,都被血色的水淹没了。
像是真要融化了一样。
陆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身后忽然传出一阵极为痛苦的惨叫,他才回过神,转身看去,一向从容自若的顾先生,正捂着脸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明明是个高大的成年人,在墙上映出的影子却更像一个瘦弱无助又极度绝望的小男孩。
陆盏记起来了,顾栖川的母亲就是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那一年他才15岁——眼前如出一辙的一幕对他而言是何等残忍!
顾栖川没有像15岁那年一样孤独地坠入黑暗的角落里,陆盏及时抱住了他,他调转了一个姿势,让顾先生避开了浴室里这一幕,他自己看着洛迩紧闭的双眸,最先反应过来,提醒跟来的工作人员;“打120,去医院!”
而后紧紧抱着顾栖川,搂着他的脖子拼命安慰着:“别怕,小灯在这里。”
“我抱着你,别怕。”
作者有话说:
球评论!!!
第63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1
洛迩从浴缸里被捞出来时,陆盏特意仔细看了一眼那一缸血水,还好整体是透明的红色,如果真像红墨水那样夸张,基本是没救了。
把人送到医院后,陆盏和顾栖川一起等在急诊室外。
顾栖川坐着,脸色发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细微颤抖。
陆盏用暖和的手心覆住他冰凉的手背:“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妈妈…”声音从顾栖川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嘶哑无力:“我妈妈也是这样,那天流了好多血,满浴室都是…一个人,怎么可以流那么多血…”
陆盏才知道顾先生真正在害怕什么,浴室这一幕激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洛迩拿刀割了手腕,更是精准无误地捅进了顾栖川内心最脆弱的位置上。
无论洛迩的目的是什么,这次的自杀如果真是专门做给顾栖川看的,那真是其心可诛!
母亲的死一直是顾栖川的心结,这个结陆盏花了八年时间才解开了一点点,之后阴差阳错地分开了五年,洛迩代替了“小灯”,他既然是配合心理医生在做治疗,必定清楚顾栖川心病的根源。
本来是医生用来辅助治疗的“药”,现在却变成了“毒”,巴不得把他好不容易治好的抑郁症再激出来!
陆盏抱着顾栖川,极力安抚他的情绪,实则心口窝火得要命,也是头一回对洛迩这个人生出厌恶来。
医生很快从急诊室出来,顾栖川的反应都迟钝了半拍,还是陆盏去问的病情。
医生说:“按照伤口深度和失血情况来看,他从割腕到被救治之间至少隔了将近一个小时,送医有些晚,但好在伤口不深,只是贫血休克,没有生命危险。”
陆盏直白地问:“有割到动脉吗?”
“刀口都避开了主动脉。”医生并不知道内情,还劝到:“病人应该不是真的想求死,家属也应该多开解开解,转去病房后你们就可以去看他了。”
……
洛迩被转进了普通病房,他用过药后很快就醒了过来,睁眼时,只看见了陆盏。
“你醒了?”陆盏对他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非常假。
洛迩昏沉的大脑还没思量出应对方法,就听到陆盏问:
“洛迩,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什么东西值得你拿命来争?”
洛尔虚弱地答:“我…我想要顾先生,你让给我,我就…咳咳,就不会寻死了。”
“你这么想得到栖川,你一定很爱他了?”
“我爱他…不会比你少。”洛迩说一句话都要缓好久,但依然句句带刺:“顾先生的抑郁症,说来…还是因为我…因为我才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