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们只是认错人了。”林时然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还成为鬼王？他不被鬼吓死，已经算是胆子够大了。
李宝玲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收起刚刚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认真地盯着他。
“表哥，到了现在，你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吗？”
难道不是吗？林时然心里这么想，但是看到李宝玲的样子，他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现在这个情形，他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李宝玲看见林时然现在的模样，又是痛心又是生气。
她扭头对着断头说：“你看到了，神界的阴谋成功了，让鬼王殿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断头上下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那头秀发甩来甩去，讲真，这发质好得可以去拍广告了。
林时然：“什么神界的阴谋？”
李宝玲一拍桌子，站起身，目光紧锁在林时然的身上，“原先你在这一世，从出生开始就能见鬼，我们可以帮着你渐渐恢复修为和记忆，现在……你离死期不远了。”
林时然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他有种直觉，李宝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我死后不是也能变成鬼吗？”为什么不等到他便成鬼之后再找他，而是非要在他还是人的时候，来冲击自己的世界观？这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李宝玲却摇了摇头，神情无比郑重，“当初转世，神界将您开除神籍，罚您轮回百世。鬼界和您签订了契约，让您在第一百世的时候重回鬼界。如果您没能回到鬼界，下场是……游离三界之外，非人非鬼非神。”
林时然身子一僵，听到“三界之外”这四个字，他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那种从脚底升起的凉气蔓延至他的全身，仿佛他在什么时候去过那里，对那里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听了李宝玲说了这么多，林时然还是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他过了22年普通人的人生，也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轨道便是如此继续下去，突然有人告诉他，有个世界需要他去拯救？
林时然难以接受。
李宝玲看见他的表情，便知道林时然还在挣扎。
“表哥，你且想好。神界要你死，鬼界要你活，如果你想要活下去，你只能走这一条路。”
林时然抬起头，视线又扫到了李宝玲身后的那颗断头，他立刻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下头，盯着桌上的那杯茶。
他沉默了许久，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终于直面自己的懦弱。
“我怕鬼。一个怕鬼的人，怎么可能成为鬼王？”
话一出口，房间内的空气好像凝结了起来。
“表哥……你且抬头看一看。”李宝玲的声音再一次在房间内响起。
林时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视线往上移。
原先那颗断头已经被接上了，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长发大汉，除了脖子上有一圈红线之外，跟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断头鬼憨憨地对着林时然笑，大掌拍向自己的胸膛，“害，我身子在楼下，您说一声，我这不就接上了嘛。”
看着断头鬼憨厚的笑容，林时然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李宝玲伸出一根食指，“我差点忘记了。表哥，你还有一个能力，是天生自带的，即便没有修为，你也能够做到。”
“什么？”林时然看向她。
“召鬼和御鬼。”李宝玲笑眯眯地看着他，循循善诱，“表哥，你有没有什么想见的鬼啊？”
林时然呼吸一滞。
他想见爷爷。
李宝玲走到他的身旁，教他如何召鬼。
她摊开掌心，双指并拢，在手心上写了一个召，“想着他的样子，默念三遍他的名字和他的生辰。”
林时然攥着手心，“我……可以吗？”
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就能召唤鬼魂？
李宝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除你之外，没有人可以了。林时然。”
当她念了林时然的全名时，林时然心里的那点犹豫突然间就消失了。他站起身，学着刚刚李宝玲的动作，默念了三遍爷爷的名字和他的生辰。
他想再见一次爷爷。
一分钟过去了，面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林时然放下手，看着李宝玲难看的脸色，扯了扯嘴角，“我果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说罢，林时然便准备离开了。
下午的这个故事他听过了，很精彩，然而主角并不是他，他也不是那种有能力拯救世界的英雄人物，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林时然。
“……然然。”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林时然握着门把手，顿住了动作。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哎，姑娘，你有点眼熟。”
“爷爷，我是宝玲。”
林时然缓缓地转过身，看见了身材佝偻，被李宝玲搀扶着的爷爷。
爷爷好像和几个月前，在医院里的他一样，除了换了一身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变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皱纹都挤在一起了。
“爷爷……”林时然攥着自己的衣角，一时间不敢上前。
爷爷的身子呈半透明状，显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记得我是死了，还看见然然你在医院里哭鼻子。爷爷不是和你说了，爷爷不疼。”爷爷没有等林时然上前，而是自己伸出手，敲了林时然的脑门一下。
林时然红了眼眶。
“傻小子。”爷爷笑骂道，“上头的人叫我去轮回，听到你小子的声音，我又回头来找你，就是怕你这小子啊，放不下我。”
李宝玲趁机告状，“爷爷，表哥他不想活了！”
林时然排斥当鬼王，不当鬼王他就活不下去，那不是不想活了，是什么？
爷爷听到李宝玲的话，顿时更加怒了，伸出手，用力地敲他的脑壳，“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林时然连忙摆手，急急忙忙辩解：“不、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时然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就是排斥当鬼王。
李宝玲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下。
爷爷一拍自己的大腿，红光满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鬼，跟普通的老人家也没什么两样。
“这是好事啊。”爷爷看向林时然，“你既然有这个能力和资格，为什么不去做呢？然然，你可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一本的大学生，难不成你连当个鬼王都害怕吗？”
好像在爷爷看来，当鬼王和考大学，后者要更难一些。
林时然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爷爷走上前，揽住林时然，就像小时候林时然被噩梦吓到后，跑来他房间找他安慰那样。
“爷爷走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家然然，做什么都是最好的。”爷爷和林时然相依为命这么久，最知道林时然的心理。
此话一出，林时然的泪意再难隐忍，“爷爷……”
他有很多话想告诉爷爷。
为了给爷爷治病，他同时打两份工，还要抽出时间去医院照顾爷爷，他太累了，在上班的时候稍微打了一下瞌睡，就被上司看见了。另外那份工作被小人排挤，也丢了。就在这个时候，医院告知爷爷病危，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到医院的时候，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爷爷的尸体已经凉了。
林时然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太差了，所以他的人生才会走得这样苦？
不是的。爷爷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你还记得吗？从小到大，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是爷爷的病拖垮了你，连累你随随便便就找了工作，爷爷要和你说对不起啊。”爷爷什么都知道。
林时然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照顾爷爷是他应该做的，选择来钱快的工作，也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爷爷不在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爷爷顿了顿，好像听到了另外一个催促他的声音，急急地帮林时然擦去眼泪，“林时然，不要哭。”
林时然听话地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爷爷的脚开始逐渐消失。
“时然一直是爷爷的骄傲。”
“下辈子见。”
作者有话要说：自娱自乐小剧场
爷爷：今天的便当只有一个鸡腿，这剧组真是太抠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