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这样一想也就解释的通了。摩挲着扭捏倾斜的字迹,许白焰甚至能想到年幼时的教授一脸认真,在书本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的模样。
莫名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负罪感是怎的回事?许白焰对这本书的内容倒不感兴趣,随意翻翻就放回了原处,刚坐回客厅沙发才想起来吃饭的事还没有着落,环顾四周后干脆打电话叫了外卖。
特意叮嘱少盐少油的大补蹄花汤刚放在桌上,许白焰就听见卧室门那轻微的嘎吱一声,走过去就看见脸色发白的都教授手扶墙站在门前。
没有人说话,两人就这样眼对眼互相瞅着。
都云谏穿着软绸的家居服,领口微敞着,隐隐露出形状姣好的锁骨。面色微白散着冷气,唯有眼尾的殷红小痣添了一份人气魅感,长到过分的睫毛上下扫动,满满都是初恋感。
恰好有阵风穿堂拂过,像是故意撩起男人耳际发丝,暧昧婉转地在许白焰心尖撩拨着。
他两只手都被裹上纱布,额间还有未干的汗渍,乍一看还有些滑稽可笑,但许白焰的目光落在他深邃如湖海的眼眸里,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一想到他是为了救他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许白焰突然又眼下一酸……正准备说些话打破僵局,下一秒许白焰就看见都教授面色突变。
他好看的眉眼略带惊恐,在许白焰不明所以的眼神里,声音打颤:“那……是什么?”
言语间包着纱布的手直指肉香飘来的方向,纵有纱布隔着,许白焰也能感受到那手抑制不住发颤。
没等许白焰回应,男人似乎身体有些支持不住,站直的腰背微微蜷缩地躬下来,难抑的痛楚混合喘息从紧咬的唇齿间溢出来。
许白焰赶忙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他,把男人掺到沙发上小心背靠着躺下。
喘回口气,男人就片刻不带歇地眉头皱成团,望了望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片刻目光又望向他,眸光里隐约诘问和忐忑的意思,似乎在等他给一个解释。
“是蹄花汤,我点的外卖,想给你补补身体。”许白焰边给男人倒了杯水边说着,余光见男人似乎松了口气才突然醒悟,难不成都云谏是误会他把他的小公鸡炖了?
“你是在担心那鸡?不是让你给一个男生寄养几天了吗?”许白焰失笑。说着拿出外卖附赠的塑料碗,满满乘了一碗放在都云谏身前。“你家里怎么没有厨房呢?连碗筷都没有?君子远庖厨也不是这样远的吧?”
闭眼养神的男人闻言略眨了眨眼,极深的双眼皮褶子疲惫地往上抬了抬,犹豫着轻声说:“我……我不会做饭……”说罢还略带惭愧地敛唇笑了下。
“你一天没吃了想必饿了吧,身体太弱得好好补补。”既如此,他岂不是每天都在吃外卖,许白焰深觉不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想着先把人喂饱了再说。
都云谏略微垂下的黑发遮住了眼眸和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但许白焰却分明感受到男人闻言身体再次一僵,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尴尬地避开,久久没有应答。
许白焰有些意外,瞥了几眼后才迟钝地醒悟过来。
“你看我,你两只手都受伤了怎么吃呢?我来喂你吧……”说着许白焰就热情地用勺子乘了一口汤,颇为细心地吹吹后凑到都教授嘴边,还周到地用手在勺子下接着,避免让汤水油渍滴落到他衣服上。
男人视线下移,落在这勺汤水上,僵住的唇角勉强敛了笑容,往日清明沉郁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我……我不饿,我不想吃。”
“怎么会不饿呢?”许白焰使出对付病房小朋友的战术,连劝带哄地想把肉汤喂进去,平日里风度翩翩的为人师表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没想到此时却比小朋友更难哄。
他使劲别过头去,只把侧脸对上勺子,还好许白焰收的快,要不然这一口汤就撮合到脸上去了。
他小声嘟囔着:“我不吃……我不想吃太油腻的。”
活像一个耍性子的小孩儿,许白焰突然觉得,平日里虽然面上笑着,但实则冷漠疏远、仙气十足的都教授突然变得真实起来,他也会有不喜欢的,也会挑食耍小脾气。
许白焰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环视四周想找点清淡的吃,又突然想起这个家里,论起吃的来当真是家徒四壁。
就径直在茶几上拿起了一个苹果:“那我给你削苹果吃吧。”
都教授头倚靠在沙发枕上,目光落在嘴边的苹果块,依然是极其礼貌的微笑着,眼底一片复杂情绪却让许白焰有些看不懂,他再次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当然要照顾好你啊,不过就是喂你吃个苹果嘛。”
许白焰眼神无辜地望向他,语气满满都是卑微祈求,都云谏突然有些心软,一瞬间脑子里理智全无,被这莫名的情绪占据。
他下意识地微微张嘴,把那块苹果含进了嘴里,以往清脆爽口的苹果不知为何有些甜的腻人,就像裹了一层蜂蜜,甜到掉牙的口感让他有些难以适从。
他边咀嚼着,边眼神不经意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许白焰,这个男人当真像他的名字一般,一缕苍白火焰蓦然窜进了他平静的心,照亮了他黑暗的灵魂。
☆、第十五章
“医院准了我几天假,我也托人给你请了假,这几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许白焰边说着话,边把被子掀开,小心扶着都教授躺上床去。
隔着薄薄的家居服,许白焰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气,就像从骨髓里生出来的寒意,感觉自己抱着台空调似的。
有些困惑地蹲到床脚取下男人脚上的鞋,不小心触碰到男人的脚背,冷白肌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分明,冰玉似的触感让他更加担心。
“教授,你的体温好低啊,会不会是发低烧了?”
作为医生的警觉让许白焰登时就伸出手去,想要覆盖在教授的额头,但男人抿嘴一个扭头避开了他的手,眼神也闪烁着避开。
许白焰无奈地瘪瘪嘴,想到这是个不太愿意袒露自己的人,只能自顾自地找双厚袜子给他穿上暖暖脚。
谁知在卧室衣柜里找了半天也只找到薄袜子,聊胜于无地给教授套上去。
手指触到脚指尖时,白玉似的圆润指头往被子里一阵瑟缩,都教授确实对于别人的肢体接触有些不习惯,但因为能力使用后的虚耗期还没过,他周身都还没恢复精力,费劲力气也只能略微把脚缩了缩。
强忍着困意略微抬眼,本想直接出声拒绝,但一看见许白焰半蹲着为他套上袜子,动作细腻轻柔地像是对待一块易碎瓷器,眼神认真而柔软,让人不忍发声打断。
他愣了半晌,一双眼睛紧盯着许白焰,但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许久轻叹一声,随即撇过眼去。
虽然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心胸外科医生,但对于教授的病情,他还是不太明白,虽然没有明确外伤,但他却一直处于一种气息奄奄、精气虚耗的状态。
打电话问了问医院做检查的医生,他们的回答也只是说本体存在毒素侵蚀伤,许白焰想了半晌没个结果,也只能勉强认为是剧烈运动后导致身体负担压力过重造成的。
教授需要休息,许白焰随便聊了几句就出了房间,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关于那天意外的事,许白焰也没有提起为什么他要私自离开医院的事,他自己不说,许白焰也不愿意去揭别人的隐私。
他小心地关上了门后就背靠着倚在门上,半晌身体滑下去蹲在墙角,眼神复杂,心里发乱。
整整一天,其实他一直都在想:都云谏喜欢他吗?
他会不会真的只是见义勇为,而他却一门心思理解错了?又或许他只是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心思讲出来?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紧紧怀抱着自己的模样,他用手小心护住自己的后脑勺,还因为担心而低声询问自己是否还安好,他……
把吃剩的外卖盒放在门前的垃圾桶里,在庭院里竹林下的躺椅上摇了摇,又晃悠着去琴房胡乱弹了两下。许白焰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出去闲逛,在家里也能这么有趣,或者说是因为这个家里有都云谏。
过去的几年里,他的生活没着没落的,整天三点一线的生活着,一有闲工夫,就想着拉着人去商场、去夜店、去尽可能人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