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码让妾身见你一面,你这样,妾身没法跟前朝后宫交代。”
“皇后你现在还是别见我为好……”
“皇上!”
屋里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好吧,那皇后你进来吧,不必带人,自己进来就好。”
关上门往里走,没几步就看见一地狼藉,衣衫丢得四处都是,玄清随意披了件单衣坐在床边,形容凌乱,撑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别开目光,指头敲着自己膝盖。
“皇上……”
“都说了还是别进来的好……就这样,今天,放过我吧……”
苏时轻轻咬了咬下唇,“妾身能知道是谁得皇上临幸么……也好安排……”
“不必。”玄清往身后瞥了一眼,语气嗔怪,“你出来,烂摊子就丢给我一个人么?”
裹着被子从玄清背后缓缓探出头的人红着脸朝她尴尬地笑了笑,“苏时,好久不见……”
苏时愣在原地,眼前两个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似在推诿责任,玄清一直笑着,眸光闪闪,恍如少年时代,竟让她有了隔世之感。
星月踮着脚下了床,慌乱地捡着衣服,“那个,我现在就走……”
“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
“不行。”
“哎呀,你放开我,我还能去哪,回花和尚那。”
“石榴熟了,要吃么?”
“不要。”
“星月……”
“玄清!”她瞪了他一眼,“别闹。”
玄清委屈地看了星月一眼,转而抬眸看着苏时,叹了口气,“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吧,我送她出宫之后就回来,早朝有事要禀的,写成折子递上来吧。”
“是。”
苏时知道她应该立刻退出去的,但脚下不动,仿佛生了根。
比起星月的羞赧,玄清显得十分坦荡,或者说,乐见星月为他害羞脸红,大概是眼里只有她,根本不顾及言行是否得体。
“星月,我帮你梳头发吧。”
“不用。”
“那你帮我梳啊。”
“不干。”
“今晚还来么?”
“不来。”
“那什么时候来?”
“玄清你没完了是吧。”星月小声嘟囔着,“早就让你别留我过夜了,当了皇上还是这么没谱……”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一去不返,我不想你走,陪我一天吧。”
“你要是希望这是最后一天,也可以。”
“唉,好,送你走。”玄清偏过头看了看苏时,“皇后,麻烦你帮我备辆车。”
“好,现在就出发么?”
玄清瞥了一眼正在束头发的星月,笑了笑,“等我半个时辰吧。”
“玄清!”
走出寝宫门的瞬间,苏时手脚都是脱力的,八年了,那个人终于带着他的心回来了,看到现在的他才知道,这八年,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早该清醒的。
大婚之夜,他神色凄然掉下的那滴泪,还不够自己清醒么?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信,他爱那个人,可以舍弃一切、矢志不渝。
她又能怪谁,他能给她的都给她了,不能给她的是一早就说好了的,心中酸楚也只能怪自己贪心吧。
那时说着明白,想来还是不明白,即使他说的决绝,自己到底还是抱了期望,毕竟一年又一年,她未归,他也一切如常,所以总期望那个一直待自己很好的玄清哥哥能回心转意。
为太子时,东宫就只有她一个太子妃,登基后,各宫妃嫔虽都依例充实了,但人都是她和太后选的,他甚至不过问,日日宿在他自己的寝宫,忙于政务,勤勉克己,蜚短流长,淡然处之。
他很少踏足后宫,但似乎是为了维系她的面子,隔三差五就会到她宫中来一次,不言不语坐在窗前,盯着院子里他亲手栽的石榴树看到下半夜,然后回他自己的寝宫歇下。她也问过他,为什么偏偏是石榴树呢。
“喜欢而已。”
现在,她似乎有些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新坑里苏时回忆的内容,但是因为新坑暂时不打算发了,所以就放在番外里露个脸吧
第43章 番外二
“结束了?”
“结束了。”
“那什么时候动身,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吧。”
“明天。”
“好。”
“唉……”归一哭丧着脸,“玄清啊,你又要把我的小友拐到哪里去啊?”
“洛城。”
“洛城……”归一一把捂住脸干嚎起来,“山水阻隔,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啊,玄清,你好狠的心啊,三十多年的情谊说不要就不要了,小友啊,你都在我这儿白吃白喝快一年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啊啊啊……”
星月撑着头看着他,“大师,别嚎了,你这戏怎么还越做越假了……”
归一放下手眨了眨眼睛,“你们再多待几天,好歹陪我过完中秋再走啊。”
星月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佛门清净地,我总不能把孩子生在你这里吧。”
“唉,我佛慈悲,怜世间魂灵,度一切苦厄,何拘泥于此。再说了,舟车劳顿,你要是在路上发作怎么办啊?玄清,多危险啊。”
玄清:“萱瑶与我们一起,你就不必担心了,明天一早就走,除非你现在圆寂,不然说什么也没用。”
“呸呸呸!”归一白了他一眼,突然幽幽笑起来,“我明天一早得进城去,没法送你们了。”
“干嘛?”
“去给你念经超度啊,英年早逝,扼腕叹息之余总怕你魂灵不安嘛,要不你自己选,喜欢哪段我给你念哪段啊。”
“哼,你别笑出声就行了。”
“我尽量。洛城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嗯,刘义已经过去一年了,宅邸落成,田产也悉数转到他名下了。”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要两袖清风地走呢,等着看你赚钱养家,结果不是啊。”
玄清轻轻笑了笑,“既不爱菊,就不必种豆南山下了吧。”
“好吧,那名字呢,打算改成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取一个?”
“不必,不改。”
归一扬了扬眉稍,瞪大眼睛,“不改?太危险了吧。”
玄清与星月对视一眼,共低眸一笑,“听她叫习惯了,不想改。”
“嘶——牙酸。我的陛下,冒昧问一句,那您宅邸建成什么样了?”
“想什么呢,不会把皇宫搬过去的。”
“那就好……”
“毕竟星月不习惯,我也比较喜欢王府。”
归一一口茶喷出来,“玄清,你逗我呢,不是要避世隐居么?”
“是啊,宅子建在北垣山半山腰,山下布了九曲回仙阵,若不得法,大罗神仙也找不到,还不够避世么?”
归一长叹了口气,“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儿。只是你自苦多年,太过苛待自己,有违本心,我都快忘了。玄清啊,我第一次见你,是春猎,你那时人还没有弓箭高,就敢缠着先皇带你一起上马,还拉着先皇的弓弦开了一箭,箭羽擦着我脑袋飞过去,脸上划了一道,转瞬渗出血。场面顿时乱糟糟的,小孩子们此起彼伏哭号起来,我头都大了,所以看到你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你一会儿哭起来我该怎么哄。结果呢,你个始作俑者笑得太过温柔,一脸痛惜地跟我道了歉,然后,认认真真学射箭去了。啊对,你那时候跟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玄清微微皱了皱眉,“童言无忌,你就忘了吧。”
星月嘻嘻一笑,“大师,他说什么了?”
玄清:“没什么。”
归一:“哼,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夏成岚!”
“你家玄清跟我说,如果我脸上留了疤,他会负责,陪我共度余生,真心待我。”归一撇了撇嘴,“你看看,现在为了你就要舍了我,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浪荡子!”
玄清:“你这不是没留疤么?”
“嚯,是,你那一箭从我眼前飞过的时候,顿感人生虚幻、无可留恋,你以为我是从哪开始顿悟的,我不管,你得负责。要不我跟你们去洛城吧,谁想一个人待在这困顿之地啊……”
星月幽幽抿了口茶,“大师,堪破,放下,方得自由,心有枷锁,则处处皆困顿,离于一地又有何益。”
“少来,悟性如此,何至于执着于一人呢。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随你二人为情所困终此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