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我这就去安排。”
李参将带着众人分送礼品去了,我和采荷正想要去村头田边转转,一回头就看见王二家的小姑娘正探着脑袋盯着我们。我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小妹妹,看什么呢?”
小姑娘笑眯眯地跑过来:“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广袖花间裙,主料是云绣坊月白色的月光嵌纱锦缎,裙褶拼缝了鹅黄色,袖口和裙边用极细的金银丝绣了忍冬,这身衣服是今早才做好的,我试着合身就直接穿出来了。我看小姑娘两眼星光闪烁,很喜欢的样子,便从袖里掏出裁衣服剩的边角料做的帕子递给她:“这个送你吧。”
小姑娘抿着嘴,有些纠结:“姐姐,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我有点惊奇,王二那样的爹爹竟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那你带我们去田边好不好,这帕子给你做报酬。”
“好!”
小姑娘拿着帕子蹦蹦跳跳跑在前面,我和采荷跟在后面慢慢走着,采荷小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小姑娘长大之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像她爹那样的人,要是,多可惜啊。”
我摇摇头:“善恶是非,小孩子是有感知的,残酷地说,她从现在开始就要自己去选择,要么被同化,要么知耻而改。而且人有时候是很矛盾的,为人父母,自己纵有千万种不堪,也还是期望自己的孩子做个好人。”
采荷轻哼一声:“那自己干嘛不做个好人?”
“是啊,干嘛不做个好人。”
我和采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余光瞟到村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迎面驶来,村道狭窄,行车艰难,车轮时不时陷进路边,驾车的男子却只管赶马前进,全然不顾后车颠簸。我看此处还有余地避让,就招呼采荷拉着小姑娘一起往路边靠,等马车过去。驾车男子微一点头,纵马而过,一块纱巾不知从何处飘落在地,小姑娘捡起来递给我,我看了看,是云绣坊上好的绸缎,四角绣了大红月季,绣工精美,当是价值不菲。
“是车上落下来的吧,郡主,要不要叫他一声。”
“嗯。”
采荷拿着纱巾小跑着追上去:“哎,前面的,等等!”
车停下来,驾车男子手置于身下,微微一动,日光倾照,竟是银光一晃。
“采荷,小心!”
我飞身上前拉住采荷,男子剑已出鞘,眨眼间就逼到身前,我推开采荷,避让不及,右手结结实实挨了一剑,我的新衣服啊。在采荷的尖叫声中我顺手从路边抄了一根树枝一个回身横斩,树枝堪堪划过男子胸口,吧唧断掉一截。
“小姐,我去叫人,你你你,你撑一会儿。”采荷抱起小姑娘就往村里跑,边跑边喊,算她还有点脑子。但是,我这伤了右手又没武器,实在头疼该怎么撑下去,对方是个高手,招式没有明显破绽,而且怎么有些眼熟,我一边后退一边胡思乱想,突然瞥到前方的马车,一个腾空前翻越过男子朝马车奔去,男子跟上来缠斗,但明显有所顾忌,我勉强可以招架。
“郡主!”李参将带着一队人飞奔过来,“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男子眉头一皱,一脚踹在马屁股上,马吃痛拉着车狂奔而去,男子亦不多做纠缠,飞身逃遁。
“郡主,我这就去追!”
“算了,”我捂住自己的伤口,有些乏力,“这人如此敏感谨慎,必有大事,我们怕是解决不了。赶紧回府吧。”
第4章 浮起
裕王府前院跪着一片,内院却静静悄悄。
萱娘默默无语地给我上药,疼得我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这会儿知道疼了。”玄清隔着帘子坐在外间,语气不善,“不是一身功夫身手了得么?”
我低声嘟囔了一句:“功夫都是你教的啊。”
“那是我错了,不该纵容你舞刀弄枪,明天起你就呆在屋里学女红吧!”
我看了萱娘一眼,她朝我摇摇头,我只好默不作声。
半晌,玄清叹了口气:“伤得可重?”
萱娘答道:“回王爷,伤口深半寸余,好在没伤到筋骨,好生修养不会有大碍,但怕是要留疤。”
“你好好给她包扎吧。星月,你最近别再四处跑动了,好好歇着,疤痕总是有办法去掉的,别担心。”
玄清起身要走,我急急叫了他一声:“你去哪?”
“我去让厨房重新给你准备些于伤口有益处的吃食,你老实呆着。”
“谢谢王爷。”
玄清出房带上门,一直跪在门外的采荷哭得稀里哗啦,膝行上前道:“王爷,小姐……小姐怎么样?小姐……她是为了采荷才受伤的,你不要责罚她,你责罚采荷吧。但,但你别赶我走,我,我……”
“星月没什么事,你进去给萱娘搭个手,别跪在这儿了。”
玄清又嘱咐了刘叔几句,然后朝前院走去。
肖晋跪在院中,愁眉不展,身后依次跪着李参将一众人等。今天本该他亲自带人护送郡主的,但明日中秋灯会治安维持需要从军中调派人手,他不放心交给别人,原想不过去趟乡下收租,没什么凶险,便托李参将去了,谁知偏偏出了事。星月这丫头武功不错,平日里机警地很,这次也不知是碰上了什么人,似乎伤得很重。
玄清站在肖晋身前,冷冷道:“肖副将,护卫不利该当何罪?”
“郡主怎么样了?”肖晋抬头看了玄清一眼,见玄清不答,继而俯首道,“请王爷责罚!”
李参将拱手道:“王爷,是我护卫不利,不关肖副将的事,王爷责罚我吧。”
玄清轻哼一声:“你自然也是要罚的,但怎么罚那是肖晋的事。”
“肖晋,我的命令是你亲自护送郡主往返,你为什么不依令行事?”
“王爷,肖副将他……”
肖晋止住李参将,答道:“是末将思虑不周,擅作主张。”
玄清:“我知道你是为了中秋灯会的事情,但二者孰重孰轻你凭什么下的决断?我的指令你可以有异议,但既然你接受了就必须毫无差错地执行,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肖晋:“末将知罪。”
“罚你三个月俸禄并守哨三十天,不要再有下次。”玄清拂袖而去。
“王爷说的也太重了吧,是郡主自己不要我们跟着的……”
“赵九,”肖晋回头盯着嘟嘟囔囔的士兵,厉声道,“你说什么?”
赵九不甘道:“副将,我是为你鸣不平!”
肖晋:“你是谁的兵?你是王爷的兵,我要你为我鸣什么不平?王爷已经是重说轻罚,你们心里有点数。你们此行是干什么的?游山玩水么?若是郡主真有个万一,我们全都得以死谢罪!”
“李参将,手底下的人好好管教。此次你难辞其咎,罚奉三个月吧,但是我有错在先,就从我的俸禄里扣。散了吧。”
人员散去,只有李参将还在原地踯躅,肖晋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还不走?我要去看看郡主,你先回营吧。”
李参将:“副将,罚我的俸禄就……”
肖晋笑了笑:“李参将,王爷罚我,我罚你,这是立规矩,但你不像我,你还有一家老小等着你的俸禄养活呢,别跟我磨磨叽叽了,赶紧回去,管管你手底下那几个人,别嘴碎。”
我半躺在床上,嘴里吃着采荷喂来的食物,左手拿着根笔瞎比划。
“小姐,你说王爷这会儿在干嘛呢?”
“训人。”
“啊,那李参将不是倒霉了。”
我摇了摇头:“有更倒霉的。”
“啊?我么?”
“想什么呢你,是谁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一碟橘子下肚,肖晋终于出现在了我眼前。
“星月,你没事儿吧?”
“差点就拉你一起见阎王爷去了。”
“什么人?”
“没见过,但是很奇怪,招式我有点眼熟。”
我给肖晋比划了几招,肖晋皱着眉仔细观察了半天,突然拍了拍脑袋:“这招你不是也会么!”
“去去去,净打岔。”
肖晋笑了笑:“我说真的啊,你刚到王府那会儿就是这么一招给我撂倒的。”
我白了他一眼:“那是你下盘不稳,我那时候哪会什么招式啊。”
肖晋笑意收敛了些:“说正经的,京城里高手不多,能排上名号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怕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