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还要追杀你?”
“身上秘密太多,离开是一回事,生死是另一回事。”
“那为何还要离开?”
桑小侠看了我一眼:“因为江湖人是自由的。”
我笑了笑,看着他漆黑的瞳仁,神志不清地说:“希望有天我也能做个江湖人,江洋大盗,绿林好汉,采花贼,自由……”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我从床上一咕噜坐起来,头痛欲裂、记忆模糊,桑小侠不在,若不是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床单提醒我,我差点怀疑是昨夜做了一场梦。
“星月小友,马车等了你一个时辰啦,你若不愿回王府,不如出了家日日陪我下棋吧。”归一在门外拉长了声音叫喊。
我猛然推开门,脸上堆笑,吓了归一一跳,“大师,那个,昨天喝的有些多,你要是发现坏了什么、少了什么,就找玄清赔吧,多谢招待,留步,告辞。”
依稀记得昨晚邀请了桑小侠进城养伤,但四下环顾无人,我只得自己上了车,马车一路咕噜咕噜,耳边渐渐喧闹起来,当是接近城门口了。
“停一下。”
车夫俯在门边,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我将碎银子推到门边:“我听见叫卖糖葫芦的了,你去买两串来。”
“是,可郡主,这马没人照看……”
“无妨,御风是老马了,你去吧。”
我捏了捏鼻梁,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桑小侠这又是什么毒酒啊……”
“米酒。”
左侧的帘子突然出声,吓得我一颤,这才发现左侧有些不对劲,好像整面帘子都往车内移了移。
“桑小侠?”
“嗯。”
“你……难道一直在车上?”
“是。”
“你别躲着了,出来吧,王府的车不会被盘查的。
桑小侠闪身出来,声音漠然道:“你往后还是少喝酒,直觉迟钝太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变活人,啧啧叹道:“大侠就是大侠,居然能这么久都不发出一点动静。”
车外脚步声渐近,桑林比了个禁言的手势,不再说话。
“郡主,买好了,你是现在要还是回府再取。”
“你放着,先回府吧。”
“好来。”
第17章 朋友
年关将至,永安城越发热闹起来,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陆续抵京,述职,访友,往来络绎不绝,裕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我以府中喧闹为由,让人将我闲置已久的宅院——归园——收拾了出来,白日里便多待在那里。
“小姐……”采荷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府上年年如此,你怎么今年想着搬出去了。”
“我哪有搬出去,这不还睡在府里么。府上往来拜会的人多,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烦心。”
“我看不是吧……”
我看着采荷:“你到底想说什么?”
采荷一脸正经地凑到我耳边:“小姐,我看见那位公子了,嗯,相貌倒是和小姐相称,小姐你是不是在与他私会呀?”
“哈?”
采荷突然浮现出一个自豪的笑脸,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打死我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我有些哭笑不得:“采荷,你以后少听些《西厢记》。”
采荷嘟囔着嘴:“那人家公子来做什么?”
“一个江湖朋友,与我有恩,我借人方便罢了。别杵这儿了,你去把我的棋收拾一下,明日带过去。”
趁着桑林默默品评我今日剑法的空档,我利落地将棋盘摆好。
“你手上力道不够,虽说轻快柔韧可以取巧,但与人对决容易吃亏。”
“嗯嗯嗯。”
“也不必费太多力气,毕竟不是走的以力取胜的路子,日常注意些就好。”
“我明日换把重些的剑吧,应该是有些用处。”
“可以。”
我讨好地笑了笑:“桑小侠,天天舞刀弄枪也腻了,不如我们下局棋吧。”
桑林看了一眼棋盘,又看了一眼我:“我不会。”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我笑得更灿烂了些:“我教你,下棋嘛,说到底下的是人心,是策略,桑小侠行走江湖多年,应该很容易上手的。”
桑小侠默然不语。
我眼神恳切:“日长无聊,权当解解闷。”
“好。”
天天做学生,偶尔也要当回老师,博一点面子嘛。
好容易教桑小侠弄清了规则,正上手下得起劲,采荷匆匆忙忙闯进来,说话之前还不忘给桑林行了个礼。
“怎么了?”
“小姐,公子,肖副将来了。”
“来就来了,你慌慌张张做什么。”我转向桑林,“肖晋,就是之前和我一起去爬山的那个,怎么说,我得叫一声表哥吧,算个好人,倒是可以一见,当然,也可以不见。”
“不见,省得你麻烦。”
桑林咻一下就没了踪影,肖晋不一会儿就探着头走了进来:“采荷,你跑什么?你家郡主又干什么坏事儿呢?”
“肖副将不忙着交际应酬,来管我做什么坏事儿?”
“这不是近来忙碌,没空来给郡主请安,怕郡主生气么?你这跟谁下棋呢?”肖晋端详了一下棋局:“新手?”
“我,小姐教我下棋呢。”采荷急忙道。
肖晋轻轻笑了笑,瞥了我一眼:“看不出来,采荷你棋路凶险得很啊。”
我将棋盘收拾好:“要不肖晋哥哥你陪我下一局吧,我很久没和侯爷下过了,只能拿你练练手了。”
“切,我和我爹下棋的胜率已经越来越高了好吧,你不一定下得过我。”
“试试呗。”
一边下棋,肖晋一边跟我闲谈着永安城最近的事儿。
“大公子回来了。”
“带元旭来走动的吧,元旭才袭了侯位,对朝局还一无所知呢。”
“元觉还关在天牢呢。”
“那又如何?”
“毕竟一母所出,大公子会不会为元觉求情?我看元旭也并不想致元觉于死地。”
“妇人之仁。元旭还小,不懂事。大公子虽然看上去温润,但是有城府的,应该不会为元觉求情。”
肖晋敲着棋子,笑道:“我倒是没见你有多‘仁’。”
我挑了挑眉:“我是要做大侠的,不可与一般而论。”
“那侠女知不知道太子已经和绑架欣婉姑娘的人联系上了。”
“啊?”我停下手里的棋抬头看着肖晋,“联系上了是什么意思?”
“欣婉姑娘怀了太子的孩子这一传闻甚嚣尘上,太傅都亲自派人接太子妃回去省亲了,这给了太子不小的压力,太子府最近几乎将永安城周边翻了个底朝天,连些荒山坡庙都没放过,大概是撑不住这样的搜查,绑架者这两天主动跟太子联系了。”
“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太子府的消息一向密不透风,我只能查到这些。”
我落了子:“既然主动来联系,必定是利益交换了,那双方应该很快就有动静了,静观其变吧。”
肖晋也很快落了子:“我担心对王爷不利。”
“眼前能注意到的事情我都仔细核查过了,王府的往来人员、财务、信件、近期的交际和言行都没什么漏洞和异常,所以现在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都得对方先动一动了。”我再次落子,“你怎么会担心对王爷不利的?”
肖晋摩挲着棋子思索着:“直觉,对方挟持欣婉姑娘日久,看上去是逼的太子狼狈,与他人无干,但如今主动联系,说明另有所图,你我都清楚,如若是想胁迫太子,欣婉姑娘也好,孩子也罢,都不够格,可要是此事和王爷有关,太子倒是可能愿意顺水推舟。”
“可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能利用太子对王府做什么,明面上的事儿,太子是肯定不会做的,但私下里,王府根本没有太子可抓的把柄。”
肖晋落了子:“比起要做什么我倒是更好奇‘他们‘是谁。”
我“吧嗒”落下棋子:“你要输了。”
肖晋一笑道:“输了就输了吧,我也该走了,劳烦郡主送送我吧。”
我送肖晋到大门口,肖晋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轻言道:“星月,人心险恶,你向来通透,应知不可轻信于人,自己小心。年关是烦了些,但若尚能忍受,还是回王府待着吧,别让王爷挂心。还有,小丫头就该安安心心玩乐,凡事别瞎操心,王爷那边有我呢,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告诉你的。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