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慈悲,小子敬佩!”杨逍倒是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原来这些大和尚迂腐归迂腐,悲天悯人确是真的,“成昆,只要你交出无忌,我们明教不取你性命,你便终身囚禁于少林后山的枯井,日日聆听佛音,圆你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愿望!”
“此话当真?”
“绝不虚言!”
“我只告诉我师妹!”
看着成昆咬紧牙关一脸无赖的样子,思思微扬下巴,故作不屑地道:“阁下已经没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本了,无忌的下落我们已经有了眉目,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成昆眼神微闪:“这不可能!”
思思放缓了声音,拉长了嗓子慢悠悠地道:“怎么不可能,我们明教势力庞大,上山出海……无所不能,既然陆上找不着,那便是出海了呗,你可能不知道,海沙帮和巨鲸帮都还跟我有点交情呢!”
成昆平日里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的角色,但今时今日山穷水尽难免慌乱,表情和肢体语言很难掩饰。聪明人都是相通的,思思作为光明顶第一聪明人的老婆真是太明白他的异常,当下心都凉了。
“你诈我!”落魄的成昆依然是个狡诈的成昆,片刻便反应过来了,惊诧的表情突然变得洋洋得意,“知道他在海外又如何,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没有我,谁也找不到那个崽子!”
眼看明教群雄都怒发冲冠,思思也觉得束手无策,投鼠忌器,杀一个成昆容易,可这是找到无忌最后的希望!
“那师兄便告诉我吧!”柳芯茹无所谓地笑了笑,推开思思阻拦的手,莲步轻移向他走去,荆钗布衣不掩大家闺秀的气质。
成昆不战斗到最后一刻他都不叫成昆,挟持柳芯茹的举动一点都不见人意外,只是他这口口声声喊着阳顶天又是几个意思?
“阳顶天!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思思无语地叹气:“这个真没有!我爹从一开始便没来!”
蹲在一旁的范遥也觉得这个操作很难理解,“再说了……你手里挟持的是你师妹,跟我们教主又有何干系?”
就连柳芯茹也觉得好笑,“吃吃”地笑了几声,从袖筒里拿出一支精致的杏花簪子扎向了成昆的手背,簪尖锋利,一下子便血流如注。
韦一笑见状可惜地“啧”了一声,白眼翻上了天,“什么鬼,这有什么用嘛!”
成昆也不甚在意这一点皮外伤,夺过簪子狠狠掷向地上,却突然觉得浑身麻痒僵直,动弹困难,他不可思议地瞪向柳芯茹,却只见她柔柔一笑,挣脱他的禁锢,捡起地上的杏花簪笑问道:“师兄,你知不知道红杏出墙……是有毒的啊?”
“你……”
柳芯茹一手握住他僵直的手,语气轻柔,目光幽怨,一手缩进袖筒紧紧捏着那簪子,似乎在怀念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我最爱的不是海棠依旧,而是雪里红梅,可是,我已经错过了花期,等不到也看不到了。师兄啊,如果我注定要死,那这一次,我选择带着你。”
“不好!”全场除了柳芯茹唯一知道这个发簪用处的只有思思,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掰开了柳芯茹的手,只见那手心已经划开了一道口子,嫣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滴落下。
“解药呢?”
柳芯茹摇了摇头,“不用费心了,这是宿命。解药我根本没有带出光明顶。”
“你这又何苦呢?这药什么药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难姑夫妻远在嘉兴,三天时间根本赶不过来。而这毒药是王难姑为了女眷特制的,药性极强,因为怕误伤,头三天侵蚀并不十分痛苦,只是麻痒瘫软,及时解毒并无大碍,但第三天若没有解毒,便确认是仇敌,毒发极为痛苦,死状甚惨。
“解药!解药!”成昆瘫软在一旁,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能让思思神色大变,必然不寻常。
“没解药!你等着化成一滩脓水吧!”思思狠狠啐了一口,“这个世界上现成的解药只有五份,两份在昆仑山,两份在嘉兴,还有一份找到了我也不会救你!”
“还有一份在谁那里?”范遥总归是不忍心的,柳芯茹,也曾是给他出馊主意,听他心事的教主夫人,说到底他也不忍看着她不得善终。
“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
当年光明顶的女眷不多,难姑只做了五份,殷夫人,谢夫人,胡青羊和她们俩。
“那完了,”杨逍揉了揉额角,一脸头疼,“胡青羊和韩千叶当年离开光明顶一路向东行善,做够了一千件善事,今年前不久租船出海了,写了信给胡青牛说要去韩千叶的老家成婚,把胡青牛气得不轻!”
“救我!救我!”成昆瘫软在地,却挣扎着扯住思思的裙角,语无伦次地道,“我告诉你谢无忌在哪,谢无忌被我买给船行的人牙子了!你救我我带你去找!”
谢逊瞬间脸色惨白,这个民不聊生的时候,多的是老百姓卖儿卖女,不是卖去了富贵人家当奴仆便是被卖到了腌臜地,甚至还有专门买两脚羊吃的官家富户。总之到了人牙子手里基本上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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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前路!那又如何?(完)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少林寺比起山下的温暖总是添了一些寒意,一场超度法场更是让思思莫名惆怅。
柳芯茹死了,这辈子的她一如命定结局,为了解脱,未等毒发便自杀了。倒是成昆苟延残喘三日,不得善终。这场法事是为柳芯茹办的,按照习俗,在这里的诸位都不是她的亲眷,没有为她置办后事的权利,最终只能以素素孝徒的名义为她立碑下葬,举办丧事。
“你已经躲了这么久了,柳氏今日下葬,你不去送一送么。”
杨逍靠在树上,看着崖边远眺的阳顶天那伟岸的背影,说不出这种感觉是悲伤还是孤寂。自柳芯茹上山后阳顶天一直回避,不料命断嵩山,两个人夫妻一场,却连最后一面也未得见。
“嗯。”阳顶天并未回头,良久后突然轻道,“她生前悔入阳门,这时应是自在的吧,我又何必让她走得不安生。”
杨逍伸手按了按眉头,听柳芯茹临终前的话,想来并非如此,只是有些事情总是明白得太晚。迟到的深情也算不得深情,人都死了,他也不打算说出来徒添伤感,姑且就让阳顶天这么认为吧。
“那你收拾收拾差不多我们也要走了,这次我们跟你一起回光明顶,招妹这个臭小子这一路上就交给你了!”
阳顶天偏头看了一眼杨逍,突然笑问道:“你看这山河如何?”
杨逍伸了个懒腰,眉目流转之间风流之态尽显,挑唇随意道:
“尚可吧,就是刚过了晚上山里雾气重,有点冷,出了太阳就好了。”
“臭小子!”
看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阳顶天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走了!”
杨逍耸了耸肩,他脸皮厚,无所谓。
二人几个纵起便到了少林寺,这边明教众人已经在与少林寺各位大师告别,只有思思因为要送柳芯茹最后一程,直接与大家在山腰处汇合。
招妹在范遥怀里满脸不开心,爹不在娘不在,只能勉为其难地让范遥抱着,人生真是没有安全感,一看见杨逍,那真是看见亲爹了,扑棱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就要他抱。
“嘿你个小白眼狼,人亲骨头香么?我未必不比你爹长得好?”
范遥一边不满地叨叨一边托着他的小身子递给杨逍,招妹回到亲爹的怀抱后心满意足,扭头过来给了范遥一个讨好的憨笑,露出两粒小米牙,着实可爱。
“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多谢各位大师还我明教公道,来日抗元大计定协同并进,把酒言欢!”
这种场面话向来是阳顶天说的,少林寺的大和尚们自然给面子,何况此次还是为少林清理门户以绝后患,一时之间宾主和睦,暂且不表。只说众人行至半山腰,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踏竹而来,恍若仙子一般盈盈落地,正是思思。
“啊!”最激动的莫过于招妹,但他这些日子都是跟杨逍混的,倒是没有一定要思思抱,只是拍着自己的小手笑成了一朵花。
“啧,思思妹子,你家这娃娃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