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只能强迫自己偏过头，不去看他。
“好，” 太微甚是欣慰，“润玉和锦觅，郎才女貌，确实般配。”
荼姚看着这件事尘埃落定，水神和润玉都不能再反悔，又观旭凤失魂落魄的表现，决意再添一把火，让旭凤彻底死心。
“可不是么”，荼姚启唇微笑，拂袖掩去了唇角一丝算计，“既然定下，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下月十五就是个极好的日子。天帝你说那。”
太微思忖了一下，确实是如荼姚所言，他看向了水神和风神。
“谢过天帝天后赐婚小女。” 洛霖和临秀拱手作礼，算是 许可了婚期。
润玉心里一惊，荼姚居然在这里摆了他一道。据下月十五，不过还有一月之期。他的计划得生变了。除此之外，润玉所想的，就是对于锦觅的歉意。
到底，是要委屈锦觅和他演一出戏。辜负了水神和风神的拳拳爱护之心。
旭凤听到下月十五，衣袖里的指尖深深掐进肉里。上世他成为魔尊后生出了浓重魔气，执念邪怒都比寻常更重，之前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方才却险些失控。
有一丝猩红悄悄爬上了旭凤的眼底，这些人都要把兄长从他身边抢走。
他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荼姚似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锦觅似乎还只是个小仙吧。他日成婚必定得提一下神格，不如就让缘机仙子安排她下凡历劫，归来就可位列上神。也算不失了身份。”
荼姚自以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她想洛霖和临秀都同意了婚期，此刻再提出一个看似为了锦觅好的意见，应该也会同意。
到时候，锦觅下了凡，人界与天界相隔三十三重天，任谁都是鞭长莫及。她再派人动些手脚，让锦觅能在大婚后不久香消玉殒。如此一来，润玉嫌疑最大，水神必然与他分崩离析。
荼姚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水神却不像看上去那样随和。
他没忘之前是谁在明知锦觅是梓芬遗脉的情况下还要动手。此时，他心中警惕并未减少一二，荼姚乍一提出这样的意见，洛霖第一反应便是她又想动什么手脚，怎么可能会同意。
更何况，荼姚话里话外暗指着锦觅身份卑微，不过一个修为尚浅的小仙。
笑话！想他水神洛霖的孩子，如果不是流落花界，被梓芬如此保护才至于无所成。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了。
洛霖再开口时，带上一点不屑。“我的女儿只需做个逍遥散仙就好，不必入这天庭。什么仙位神号，根本不重要。”
太微听到洛霖的话，显然有藐视天界威严的意思在，当下，脸色挂不住。
“水神慎言。”
“哼” 洛霖发出一声冷笑，“婚期已经定下，至于历劫我看就不必了。在下想起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着，握着临秀的手直接离开了九霄云殿。
“你！” 荼姚被当面指桑骂槐，有些生气。天帝也不满她如此小心气眼，拂袖而去。
一时间，大殿上人走了大半，剩下丹朱看了看润玉和旭凤，最后摇了摇头，也走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旭凤一把拉住了并不想和他共处的润玉，“你就真的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润玉眼神缥缈，对着九霄云殿外的天空不知望向哪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旭凤，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①”
夜神纤素不染的衣袖自旭凤手中滑落，仙人之姿，裙袂翩扬。
他还是抓不住，他的兄长。
润玉出了大殿后，不作停留直接去了洛湘府。
水神一开始收到润玉的纸鸢，向他披露锦觅身世时，他还不信。只是润玉在信未所言十万火急，他还是去了一遭。
这一遭，他多了个女儿，认回了锦觅，还借此看清了天帝天后的真实面目。
因此，当润玉以青鸟传音，说会拜会府上商议要事的时候。洛霖心领神会，早早借口回到了洛湘府。
他让临秀把还一脸懵懂的锦觅带走，让她在内殿给锦觅好好讲一讲她的身世，也和临秀亲近几分。想到锦觅可爱的样子，洛霖的脸色不禁温柔起来，她和梓芬确实相似。
润玉正巧在此时赶来。“润玉见过水神。”
“不必多礼。” 洛霖忙招呼润玉，到庭院中的玉凳上坐下。面前桌上正摆着一副棋局，他正执着白子，示意润玉捻起了黑子。
“润玉通风报信之事，我还未想你道谢。”洛霖一子白，落在外目。
润玉丝毫不迟疑，下在了小目，“水神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有一事，不知道水神对而今天界，有何看法。”
洛霖落下黑子的动作慢了一拍，“看法倒说不上。不过是感叹而今不似从前，污浊丛生，上梁不正下梁何以直。实在是令人失望透顶。”
“那水神，可有想过解决办法。” 润玉气定神闲，棋子一来一往。腾挪逼封②了白子地界。
“哦？夜神意思是？” 洛霖并不急，拆开一路高挂。
“天界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不如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润玉话语间的凌厉之气，让洛霖一惊。手中白子悬空掉落，清脆一声。
润玉却面色如常地继续下着，“我已孤注一掷，这天地间的豪赌唯有胜利。不知水神可愿意，起兵之日披露天帝过去罪行，公布他残害先花神的事实。并以水族助我，扳倒天庭。”
洛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余光瞥到内殿，想到临秀和锦觅，他知道，只要太微荼姚一日不倒，锦觅就很难有自在逍遥的时光。
“......好。” 洛霖最终答应下来。
润玉绽开微笑，眼神了然。“那便谢过水神。”
之后，两人又对弈了两个时辰。
润玉离开后，洛霖对着眼前的棋盘感叹，后生可畏吾衰矣。
只见棋盘上星罗棋布，黑子呈合围之势，已是胜券在握。白子节节败退，一步步被蚕食。
他想起，前两日旭凤来寻自己的场景。倒是和现在如出一辙。
一个是下棋，一个是对饮，为得却都是要自己助力扳倒天帝。可见，人心大势已去。
太微啊， 你一定想不到，你的两个儿子处心积虑，不是图谋大统，
而是为了反你。
布局已下，暗藏锋芒之人已亮剑。看来，这六界很快就要变天了。
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起风了。
第10章
此后半月， 天界风平浪静，也无风雨也无晴。
之前桩桩件件让众仙家热议纷纷、直呼精彩纷呈的事情都平息了下去。什么，大殿下为了救二殿下受伤，二殿下为了救大殿下被穷奇打伤，两位殿下似乎不和，好像又和好如初了。
诸如此类，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着实为枯燥无趣的神仙生涯添了许多乐趣。不过对神仙漫长悠然的岁月来说，这些话题闲料不过都是昙花一现，很快淹没在了时光的滚滚浪潮里。
不过几月，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夜神受伤时，火神是如何的紧张，也没人记得夜神又是如何为了火神跪在百花宫外的。
若是有心人，仔细思索一番，不免发现端倪。可惜，大部分的仙人位列仙班，对于真正身外之事早已看破，所谓看山不是山，他们大多只知道天界一片太平，两位殿下关系和睦，这就够了。
而所谓平静、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早已暗潮涌动。尤其，对那些身处漩涡中心的人而言。
姻缘府早就闭门谢客，似乎是某一日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一起占星卜卦、推演命盘，不慎窥得一丝天机。按道理来说，天机不可泄露，即有幸获得一丝天机，应当善以利用搞不好会有机遇。
然而，当丹朱和缘机一起窥破命盘时，两人都是一惊。不为其他，命数自有演变，盘中陡然出现润玉和旭凤兵戎相向的一幕。这不是最令人吃惊的，可怕的是，虚境中旭凤拔剑一刀袭向太微。
这是要弑父篡位！
丹朱不敢相信一向性情纯直的凤娃会做这种事，但命盘所示不能不信。他和缘机对视一眼，迅速在对方神情里看到了不亚于自己的凝重。
缘机仙子向来随性，却深知这样的事一旦泄露，牵连众多。天道无情，让他们能窥得一丝走向，一定是有它的寓意。在这期间，他们最好就是关起自己的嘴巴，让这个秘密埋藏，直到成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