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有些无奈,不过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要让他们相信他,这只是个开始。
他指尖一道风刀滑过,一滴血珠自手腕渗出,凝结升空。随着旭凤念出了一句话,血珠化开成为一个咒,同时照应在彦佑和自己的身上。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旭凤的凤眼微挑,瞥了眼彦佑。他下的是一个暂时的如意咒,所谓如意如意顺我心意。一旦旭凤有对簌离不利的倾向,彦佑就可通过身上的咒印抑制旭凤的行动。
彦佑这下无话可说,便带着旭凤来到了洞庭湖边。
只见,彦佑念诀运气,周身灵气浮动,靛青色的光飞来飞去结成一把无形的剑,一刀劈开了洞庭湖的水面。湖水自动分开两边,其中露出一条由水幕隔绝的道路,蜿蜒向下,直通湖心地底。
彦佑收了法术,在前方引路,旭凤紧随其后,拾级而下。
不多时,云梦泽真正的面貌显露在他们面前。
说是洞庭府主的住处,却不免有些寒酸。看上去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洞,灰扑扑的,并无太多装饰雕砌。洞内两盏长灯照明,火焰并不强烈故而光线也不明亮,更衬得落魄。
看来,簌离这么多年东躲西藏,过得并不好。旭凤心中,暗暗有了想法。
“我就送你到这里。恩主近年来性情不定,她会不会接见全看你运气。如果你要离开,就念三声口诀,自然会有门出现。”
“多谢彦佑君。” 旭凤微微点头,走向到了洞庭府主的府门。
彦佑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旭凤的背影,叹了口气。火神再三告诫自己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润玉,而且他似乎是铁了心了非见到簌离不可。彦佑大抵知道些簌离与荼姚的过节,想不明白旭凤为何做这个决定,也猜不到之后的走向。
正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想置身事外,现在似乎却已身在局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彦佑离开后,旭凤走到府门前,撩开衣摆,双膝落地,俯身一拜,“晚辈旭凤,有要事特来求见洞庭府主。”
他的声音不大,在山洞中回响却似声如洪钟。
本来正侧卧于石榻上假寐的簌离,猛地睁开眼。她一身红衣似火,增添几分耀眼美丽之外,还代表着她年年岁岁、熊熊燃烧的怒火。
旭凤?不正是那毒妇荼姚的儿子么。好啊,自己没去找他们算账,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 簌离隔着一道门,声音有些含糊,仿佛压抑在喉头。
“知道。” 旭凤回答得干脆利落。
簌离以为旭凤只是知道她是润玉的母亲,不由得觉得旭凤自不量力。“那你可知道,我与荼姚太微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旭凤喉结微动,“我知道。”
门内,传来了瓷器落地的清脆碎裂声。“知道你还敢来!”
簌离语气带上了一份怒气,她长年累月积攒下的不甘,历久弥新的仇恨都被旭凤的到来重新勾起。
“我知道,您与父帝母神有着巨大仇恨。我母神不辨是非,酿成大错,我却不能置之不理。当年的事,皆是太微处心积虑算计了您。而母神错在迫使您与兄长骨肉分离多年,无法相认。往事已无法追寻,晚辈斗胆,希望能够补偿一二。”
听到旭凤提及润玉,簌离的语气稍微软了一些。“哦?补偿?你要如何补偿。” 她以为这不过是旭凤天真的狂妄之语,不想,旭凤的下一句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旭凤俯身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再起身时,已是下定决心。
“我愿替您完成复仇的心愿,亲手覆灭太微,惩罚母神,让该受惩罚之人受到惩罚,也让您有机会当众将他们的罪行公布,纾解心中郁气。并且,可以和兄长母子相认。”
“呵” 簌离轻笑一声,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凭什么信你,你可是荼姚的儿子。”
旭凤深吸一口气,开口,“我可以以神格起誓,引九天风雷、万重神火。”
“好!” 随着簌离话音落下,洞庭府门“吱呀”一声打开,仿佛在示意旭凤进去。
“若你真能做到你所说的,就进来当着我的面发誓给我看。” 簌离挽起了一簇青丝,轻柔地绕在指尖,有意为难一下旭凤。“不过,我要你跪着进来。”
旭凤的手紧攥后松开,心底却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要他跪着而已,比起润玉曾经收到过的诸多刁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依言,一路膝行。洞府内的路不似天界皆是平滑金刚石,满是崎岖碎石,一路挪动膝盖,早已被碎石划破,血流不止。
但旭凤硬是一声不吭,直到跪到了水色纱帘之前。隔着朦胧的帷幔,定定地看向了幕后的簌离。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润玉,原来,兄长的样貌确是肖像其母。
“我不是无知小儿,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簌离对于旭凤的提议有了几分兴趣,她没想到旭凤会知道这么多事,而且还敢密谋造反。千算万算,没算到是他,在这个时间,做了最不寻常的事。同时,簌离也明白旭凤一定是为了某个目的,她还好奇旭凤如此行事的原因。
按道理,荼姚亲子、天界的二殿下。应当是天之骄子,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居然,会有反抗天界的想法。实在是太反常了,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旭凤没想到,簌离会这么轻易地就看穿自己。他倒也不着急,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事成之后但求留我母神一命,将她流放梵音寺终身青灯古佛为伴,我知母神有诸多过错,但恳求您看在我的一二分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
“放她一条生路!?” 簌离突然张狂大笑,笑中竟带了几分泪出来。
“我放她一条生路。她当年协同鸟族侵占我三万里领土的时候,可曾想过放我过一条生路。”
“当年火烧龙鱼族的时候,她可曾放我一条生路?”
“当年她把润玉带走时,可曾想过放我一条生路!”
簌离语气中的怒火逐渐加重,当初最可恨的人现如今却让她放一条生路。那些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日子,仇恨无限发酵却无力伸张的无力感,甚至,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相认!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簌离一把掀开了水帘,指着自己半边烧伤的脸颊,对着旭凤吼道,“我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又是拜谁所赐。你好好看看清楚!”
她越想越气,盛怒之下,随手拿起一个瓷杯直直朝旭凤的方向扔去。谁知道,旭凤根本不躲,那瓷杯碎开,飞溅的碎片将他额头划破,一丝鲜血沿着额头流下,一路染红了眼尾眉梢。
旭凤知道簌离心中有怨,他此刻再辩驳都苍白无力,只是火上浇油。不如保持沉默,任凭簌离发泄怒气,算是,偿还母神所犯罪孽的万分之一。
簌离看旭凤不言不语,默默地承受自己怒火。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太微和荼姚做下的孽,到底和旭凤没有关系。纵使生气也不该过多迁怒,她才不是荼姚那般心胸狭隘之人。
“你继续。” 簌离恢复了平静的状态,重新坐到了石桌边。
“二是,我斗胆请求洞庭府主不要再做无谓的小动作,避免节外生枝。”
簌离明白旭凤指的是在涅槃时指使彦佑偷袭之事,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个火神。她对旭凤所说的谋逆忽然有了一分相信。
然而,旭凤后半句话,让簌离突然想通了所有关节。
“......也以免,牵连兄长。”旭凤有些艰难的说完这半句,不敢抬头去看簌离的脸色。
这句话将旭凤的心思暴露无遗。他究竟为何而来,为谁而来,突然就明朗了。
“哼” 簌离一声冷哼,她竟是没想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旭凤狮子大开口,所要所求的,不是什么名利地位,而是润玉。堂堂的天界火神,居然对他的兄长有了这样的心思。怪不得,他会以如此卑微的姿态来见自己。
这算什么,她簌离再落魄也曾是堂堂的公主,何至于沦落到卖子求荣的地步。
“你实话告诉我,润玉知道你的心思吗。”
旭凤摇了摇头,“他并不知。全是我一厢情愿。”
“那好,我可以答应你。” 簌离听说是旭凤单相思,忽然有了想法。“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