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杜珑桦如约前来。
杜珑桦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一身中山装,身材清瘦。他五官周正,印堂发亮,眼神有神而清明,就是个正经修士。
骆子洲随手拿了玫玉貔貅交给小老板,转身面对杜珑桦:“你好。”
杜珑桦的目光扫过他和辛烛,又看向怂得不行的杨方,最终又回到骆子洲身上,语气平淡:“阁下特意隐藏修为收敛气息来玲珑斋找在下,有何贵干?
”在骆子洲和辛烛身上他什么都都看不清,不是身怀异宝就是修为比他高特地遮掩。
杨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老鼠打个地洞钻进去,人家刚进来就发现他们别有目的,他都闻到空气中的**味了!
骆子洲掏出证件:“特调处办案,多有叨扰。”
“幸会,”杜珑桦微笑,“莫不是我们玲珑斋卷入了某个案子?”
辛烛举起李悦的照片:“杜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杜珑桦没有接照片,看了两眼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神情恼怒:“我杜珑桦虽是个生意人,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这种损阴德的事情,我从来不沾。”
“唉唉唉,这不对啊!”杨方顿时急了,“我亲眼看他进来的,他说过找的就是你!”
杜珑桦要是不承认,不就成他撒谎了吗?这是要谢罪的!
杜珑桦不慌不忙不咸不淡地斜觑着他:“你亲眼见过我们的交易现场?”
“那,那倒没有……”杨方无言以对。
骆子洲打断他们的对峙:“杨方能准确地带我们来这里,可见他之前确实来过。何况他现在没胆量也没必要欺骗我们,这里面必有蹊跷。”
当下展菱和苏见蓝正在审问李悦,不必多问也知道李悦肯定和在魔都分部时一样嘴硬,用早已编织好的谎言欺骗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杨方没见过与杨悦接触的大师,杜珑桦不承认曾经接待过李悦,只有李悦本人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经过他们接连不断、手段频出的审问,他的心理防线应当接近奔溃。此时给他致命一击,当有所收获。
了解李悦且深得其信任的杨方当仁不让担起此重任,众目睽睽之下拨通李悦的电话。
苏见蓝早一步收到骆子洲的消息,将李悦的手机还给他。
李悦戒备地看着震动的手机,仿佛它是洪水猛兽。他不相信这些人这么好心,这时候还让他接电话。
陷阱,一定是陷阱!
电话容不得他不接,展菱干脆利落地按下接听,须臾,杨方的声音传出。
“李悦,我是杨方,我在玲珑斋见到了杜珑桦大师。”
听到玲珑斋和杜珑桦,李悦的神情逐渐激动,黯淡的眼中猛地射出光来。随即想到什么,收敛了神情,敛下眼睑:“什么杜珑桦大师,我不知道。”
第48章 异兽展
杨方沉默了半晌:“你确实不知道, 杜珑桦大师说他从来没有接待过你,还说若是替你做那些事是侮辱自己侮辱玲珑斋的门楣,他断不会做。抓你的那些人也找过来了, 看样子杜珑桦大师和他们熟识……李悦, 你跟我说实话, 你到底找了谁?”
李悦没有说话, 杨方也不着急,只深深地叹息着。
半晌, 杨方擤了下鼻子:“李悦,那些人背景深厚不好惹,他们要是铁了心要定你的罪,甚至可以连证据都不用。你告诉我帮你的人是谁,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 你也知道我胆小怕事,这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情了。”
李悦低着头许久, 无声的眼泪滴落在皱巴巴的衬衫上。他平日里极为注重仪容姿态,此时已无暇顾及自己的狼狈。从他进入这间审讯室开始,就隐约察觉到自己这次是真的翻船了。杨方的话像是硬锤子砸软钉子,他的玻璃心难承其重。
玲珑斋, 杜珑桦, 救不了他。
被埋藏在心底的恐惧、愧疚和怀疑猛然突破冰层涌上来,他不蠢,只是喜欢自欺欺人。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受骗了。想到审讯时这些人多次提到血咒的“副作用”, 再想想自己有时夜半惊醒看到李乐嘴边的诡异笑意, 不由得遍体生寒。
“如果我认罪,会怎么样?”
苏见蓝的目光从笔记本荧幕挪到他身上, 此时的李悦脸色苍白虚弱,为了活动做的发型早已乱成鸟窝,干裂的嘴唇瑟瑟发抖。
狼狈,可怜,却无法让人同情。
“这个不好说,不过不会要命,最多终身监禁吧。”苏见蓝轻描淡写。
把玩着鬼弩的展菱阴恻恻地补充:“你可能觉得一辈子待在监狱里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不过在我们这里死亡不代表结束。有些事情,人死了以后才开始清算。”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李悦捂脸痛哭,他追名逐利无所不用其极不代表他不怕报应。
苏见蓝和展菱对视一眼:“如果你配合的话,或许会有转机。”
此时李悦除了相信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浑身脱力般摊在审讯椅上,双目无神,头脑却还是清明的。
他第一次一个人偷偷去找杜珑桦改命,顺利找到玲珑斋后鬼使神差地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往巷子里走了五十米左右,他忽然想起自己要去玲珑斋,于是回头。再回到玲珑斋门外时,他总感觉不太对,再三确认了店名才进去。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时中了招。
店内昏暗,清淡而凌冽的香气直闯鼻腔,让人神思清明。迷迷糊糊的李悦顿时清醒不少,暗自认为杜珑桦大师应该有真本事。
正当他四下观望时,一黑袍面具人悄然出现在他身侧。他一席黑袍兜头罩身,脸上戴着纯白面具,李悦骤然见到他,被吓得连退好几步。
“你找我?”黑袍面具人开口,声音雌雄莫辩。
李悦站定,安慰自己这些大师当然要把自己搞得神秘一些,不然怎么搞玄学?如此一想,他的惧意散去一些,直抒来意。
“我找杜珑桦大师改运。”
黑袍面具人侧身几步:“每个人的气运自出生之日起便有定数,若要增,便需借。”
李悦大喜过望,一心只在自己能否顺利改运上,忽略了他并未承认自己是杜珑桦之事。
“怎么借?”
黑袍面具人请李悦一同落座:“其法一,与天借。天道无情,若要借运必要以寿数相抵。其法二,与人借。只要满足条件,借人之运不会伤到自身,但被借运的人会受到一定影响。”
气运气运,鸿运缺失,必然厄运当头。
用自己的寿命换一时鸿运,若非走投无路李悦不会选。如今有更好的选择,他自然更倾向于第二种方法,但所谓要满足的条件让他在纠结中离开了玲珑斋。
黑袍面具人告诉他,要借人之运,被借之人与他要有血缘关系,拿到对方的血和头发来找他才能进行下一步。在他离开前,以十万的价格从黑袍面具人手中购买了一枚转运符。他想着要是转运符有用,多花些钱也没什么。
或许转运符真的有用,没几天杨方就帮他拿到一个不错的剧本,他有机会参加男二号的试镜。男二号人设很好,演好了妥妥地圈粉。他在这个角色上下了狠功夫,如期参加试镜并且表现不错,选角导演和编剧现场都对他的表演给予了肯定,他满怀希望地回去等消息,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
一周后,剧组联系杨方谈合同,这个角色基本已落入他的囊中。
然而到签约的前一天,副导演亲自联系杨方表达歉意,投资方半路截胡塞人带资进组,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件事后李悦痛下决心,谎称带父母去体检,拿到他们的头发和血液送往玲珑斋。
还是那间昏暗的店铺,还是那个神秘的黑袍面具人。
李悦端坐在用父母血液画出的神秘符阵中心,他闭着眼看不到黑袍面具人的动作,只能感觉到他在符阵外一边转圈一边念着他听不懂的咒词。大约十五分钟后,李悦被允许睁眼,黑袍面具人让他喝下面前一碗浊水。
那碗水没有特殊的味道,和白水无异。喝下后,李悦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黑袍面具人那是什么水。
得知那是化开父母头发的符水,李悦几欲作呕,然而干呕几声终究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往后几日,李悦自己没有太大感觉,父母却多次抱怨最近诸事不顺,李悦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气运被自己“借”了来。他心中愧疚,只能多在物质上弥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