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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房间,叶湑开始收拾东西。返程票定在晚上,正好与高冈错开。这个人,走也不打声招呼,亏他们还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从市中心到车站,路有些堵,坐车磨蹭了一个半小时。好在她提前出发,赶在发车前上了火车。找到床铺,她放下行李。与来时不同,这回没戴假发没贴纹身,干干净净的,是最真实的模样。
刚一坐下,手机里来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未知,是匿名。
叶湑小朋友,
好久不见!
猜猜看,杀你父母的凶手在哪儿呢?
可不在黄土下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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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即将关闭车门,还没上车的乘客卯足了劲儿,拼命地跑,争抢着要上去。
只有一人,抄着手,慢悠悠走在月台上。
这人胡子拉碴,穿着随意。身边没有行李,戴着耳机,手上打着拍子,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他手上夹着的车票,正跟随耳朵里的旋律轻轻晃动。
就这似乎还不够,他小声地哼,声音拖得老长。
哼的是西皮慢板: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只剩他一人了,乘务员站在门口催,那人仍是不紧不慢地步过去,并把车票递给她检查。乘务员低头核对,乘客姓泉,泉水的泉。车次车厢都没错,她后退一步,让那人上了车。
车门关闭,列车缓慢启动。
那位姓泉的乘客小小地“哎”了一声,乘务员跟在后面,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摇了下头,然后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嗐,我哪儿是‘浅水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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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进入卷二,缓两天,周四更
第36章 胡同
从重庆回来已经两个月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晚上总要做噩梦。
当年父母遇害的场景一遍遍地在梦中上演,早上醒来,枕头经常是湿的,到最后,她干脆不睡枕头了,就是脖子累一点,也不碍事。
叶湑抓起头发,使劲地揪。阵阵的笑声、闹声从墙外飘进来,是隔壁胡同里的小孩,在她家门口捏泥巴。
那门口有个大瓷缸,里面装了泥,黄红紫黑褐,各色都有,土质很好。
上大学那会因为专业的缘故,常四处跑做调研。借着这个机会,得空的时候想起来,就带点儿当地的土回来,放门口存着。
一点一点的,居然还让她给装满了。
小孩子就很喜欢她的五色土,好玩。
叶湑挪到窗边,起开锁闩,手一推,探了个头出去:“诶,这玩意儿有那么好玩吗?”太阳明晃晃的,她笑得也明晃晃的。
牛牛原还在和家栋商量,是捏个小人儿,还是捏只老虎,冷不丁被叶湑这么一喊,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嗖一下站起来,两只手缩在胸前,涨红了脸:“你、你,你怎么在家啊?”
叶湑在胡同开了家二手书店,吃住都在这里。她在屋里的时候,牛牛是不敢带同学来玩的。
每次路过这边,屋里要是有人,他就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食指和拇指扣成圈,偷偷地拈一点儿再放下。
若是门窗紧闭,他就飞跑回家,打电话叫家栋来捏泥。家栋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几分钟就能走到。
叶湑是知道的,只是从没放在心上,就一盆土,也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
听了小孩的话,她把手抬起来,压在窗沿上,笑道:“怪了,我怎么就不能在家了?”
“今天是周一呀!”
叶湑的二手书店和别的不一样,每周一是书店的休息日。除此之外,书店并没有固定的开放时间,一切都取决于老板的心情,似乎并不在意赚钱的事。
“姐姐你好奇怪呀,居然还有周一不上班的,大人周一都要上班。”在牛牛眼里,这似乎是专属于大人的标签,周一不上班的大人,就算不上真正的大人。
叶湑从床头捞了两瓶刚买的牛奶,伸手递给俩小孩,一人一瓶:“还说我呢,那你们俩怎么不去上学啊?”
家栋可算逮到机会了,他抢着说:“学校今天放假,说是......噢,说是因为好多人感冒了,座位都空着,校长怕我们也生病,就说要给全校放假。”
牛牛悄悄拉扯家栋的衣服,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冲叶湑道:“姐姐,我们不知道你在家,我们这就回。”
妈说不要打扰别人,他现在不仅玩了人家的泥巴,还吵了人家睡觉,要是让妈知道了,非生气不可。
他说完话,带着家栋飞跑开去,一忽会就没了影。
叶湑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往门口走。出门前顺手从墙根处抄起一根扫帚,等出了门,将瓷缸四周洒落的泥土一点点清理干净。
今年的夏天早早的来了,胡同口的潘奶奶又摆出了酸梅汤,还是往年的价格,味道也没有不同。
白天的时候,她就在门口枣树底下置一张藤椅,一边卖,一边晒太阳。
要不去买棵果树苗吧,最好可以长高点的那种,像潘奶奶的枣树一样。这样,夏天就可以遮荫,以后要有小孩子们来,也不至于太晒。
她收好扫帚,想了想,转身回去换衣服。反正没事,现在就可以去。
花鸟市场分外热闹,各类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里面还混杂着京味儿的话,都是上了一定岁数的人,年轻人不多。
叶湑一眼看中了歪歪扭扭的石榴树。石榴好,花好看,结的果子也漂亮。最重要的是,不会长成梧桐树那种顶大的样子,寓意也好。
她付了钱,扛起小树就走,树梢上的叶子焉了吧唧,在她肩头一晃一晃的。晃出花鸟市场,晃过好几个路口,一路上引来许多目光,终于在最后一转身,拐进了胡同。
她停了下来,猛然回头,身后就是路口,车辆行人来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奇了怪,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叶湑摇摇头,继续往家走。
到了门口,从角落里翻出一把手铲,又在院子里接盆水,卷起袖子就要开干。种花种草的事她没干过,全凭感觉瞎捣鼓。是死是活,就看它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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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冈沿着瓦灰的墙根一路走,走到胡同拐角处。他凝视着某一处墙面,久久没动弹。
墙上贴了零零散散几张小广告,小广告的下面被人涂了鸦。
一个奇怪的形状——圆圆的人头,眼睛微微眯着,眼尾上翘,嘴巴微张,像个睡得正酣甜的婴儿;嘴角两边横插了一个梭形图案,尾部分出两道叉,如同蛇信子。
这些天接连发生了三起失踪案,都是七八岁大的小孩,放学回家路上不见的。
最近的那一起就发生在上周五。也不是绑架案,几个小孩陆续失踪以后,没人联系他们父母要赎金。
但难就难在这里,如果是绑架那还好,至少孩子是暂时安全的,只要孩子没有生命危险,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可现在,距离第一个孩子失踪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半点消息也无。
黄金72小时里,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依旧没找到线索。唯一有用的信息是:三个小孩,三条回家的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沿路的墙上总有一个奇怪的涂鸦。
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出现了第四个涂鸦。背后那人会不会又打算下手了?这回会是谁呢?
因着这个猜测,他们通知了附近学校,特殊时期最好作特殊处理,先放两天假,让家长们把孩子看好,别出来乱走。
正准备回去,眼风一扫,一条人影进入他的视野。那人扛着根细伶伶的石榴树,树枝儿在肩头晃动,挡住了她整个后脑勺。像长了一团绿云在头上,怪可爱的。
她脚步一顿,忽然回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高冈反应很快,贴着墙,退到她的视线盲区里去了。
等她转回了头,高冈悄悄跟上去,一直到家门口,看她放下石榴树,抄起工具就开始掘土。
看着叶湑埋头种树的样子,高冈心中不免好笑。这敢情好,两个月不见,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
站了一会,他准备离开,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大喊着叶湑。因为是跑过来的,喊的时候有些喘,却也挡不住语气里的兴奋。
“来了来了!你这儿也有!”
有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涂鸦,就拐角那的涂鸦,你们这儿居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