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海对少年不差,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要是挡了他的路,照样不留情。
除了这些“裸.贷”的女孩,还有另一种,是直接被拐来的,寻个机会再卖出去。按王振海的说法,这叫拓宽业务范围。
少年不能久待,走之前他小声对叶湑说:“不要反抗,海叔叔会打你。”
“打得重吗?”
“之前的姐姐们,看过,都是血。”他撩起衣服,在手臂上比比划划,向叶湑示意伤口的模样。叶湑讲:“既然不喜欢海叔叔,为什么不走呢?”
他说:“我不能带你走,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呢?”她轻声问。
“我走了,海叔叔说,他就没人照顾了。”
王振海不是个好人,可就是这个人居然也能成为少年的羁绊。孩子到底单纯,是对是错一时也说不清了。
少年一走,厚重的铁门砰的关上,屋子又一次陷入寂静之中。
叶湑慢慢躺下来,地面有些凉,她把面颊贴在地上。冰凉坚硬的触感包裹着她,凉意从尾椎骨蹿到后脖颈,她打了个颤。
包被大毛扣下了,幸好里面没什么东西,他就算把包倒腾一百遍,也翻不出有价值的信息来。
至于刚才那个小孩,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但做饭的手艺是真不错。这一顿饭给她吃得饱饱的,下午的春光正是明媚,亮得刺眼。
叶湑环胸抱住自己,午休时间就该好好睡一觉。这屋子好,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唯独缺条被子,这一点让她有些不满意。
晚上一定要给王振海提提建议,让他改进一下,睡意袭来,叶湑迷迷糊糊地想。
这一下午她始终没睡沉,门外偶尔传来些动静,多是来做足疗的客人。脑袋逐渐转向清明,她翻了个身,眼睛盯着墙根出神。
这家店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听着这外面的情况,又似乎真是来做足疗的,别说做皮肉交易了,就连女人的声音,也没听见一个。
叶湑看了眼窗户,外面的天空泛着桃花粉色,太阳应该快落山了。
晚饭点的时候,少年又端着饭菜进来。全是素菜,不带荤腥。
叶湑问:“中午是素的,晚上也是素的,你们这儿是和尚庙么?”
少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要不是叶湑及时止住他,怕是脑浆都要给摇成泥。他讲:“吃这个,好吃。肉,不好吃。”
叶湑笑了,哪有好不好吃的,厨艺不行而已。
少年出去了一小会,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只苹果。他当着叶湑的面削好,自己先吃。少年正长身体,几口的功夫就吃得干干净净。接着他麻利地削好剩下的苹果,递给她,嘴里的苹果还没吃完,两腮鼓鼓的,跟松鼠一样。
太阳一落山,王振海手里的人逐渐地都回来了,即便是在关押她的小黑屋,也能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喝酒、吹牛,都是一些浑话,不堪入耳。
少年不敢久留,帮叶湑收拾好碗筷就走。他的力量太小,只能借送饭的契机,对这里的姐姐们好一点,再好一点。
少年走后没多久,门外渐渐响起一阵足声,与叶湑之前听过的截然不同。
坚硬、有力。像钉铁的马掌重重踏在白茫茫的冰河之上。
铁门打开,一个莽实的身影逆着光,迈步进来。他先是将这间屋子打量一遍,然后目光转向叶湑,久久不说话。
屋内没光,看不大清情形。大毛从这人身后钻出来,到叶湑面前蹲下。他用粗糙发黄的指腹捏着叶湑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把脸对上王振海。
王振海点了枝烟,认可道:“今天这个不错。”
大毛窃喜,就知道海哥果然满意。
叶湑啐了一口。她牵起一边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张了张嘴,似乎在说话,可就连面前的大毛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俯身,偏头靠近。
他听见她说:“我等你好久了。”
大毛笑道:“急着等你哥哥服侍啊?”
她压着嗓子,声音嘶哑,眼睛直勾勾盯着后面的王振海:“等着跟你讲——有人想杀你。”
仿佛在听三岁孩童讲笑话,不等王振海说话,大毛先把嘴一沉,用力扯着她头发,忍着不笑出声:
“想杀海哥的人多了去了,都是女人,可到最后呢?只要她们跟咱睡一觉,都恨不得咱能长生不老......你们说,是不是?!”
门口围着一大堆人,哄笑起来。他们不时探头,想要看看屋里的情形。
叶湑头皮被扯得生疼,她努力把手掌横在脖子上:“我知道——”
大毛在笑:“那滋味哎呀......”
她以手比刀,从左往右直直拉过去,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在王振海身上:“你——”
“美得很......”
手悬停在颌骨下方,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过大毛,她冲王振海扯出一个笑,露出森森的上排牙齿:“十四年前的事。”
王振海不笑了,大毛忽然住了嘴。
王振海掷掉烟头,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他几步上前,推开大毛,猛然捏住叶湑细长白皙的脖子,手上发力,慢慢收紧,勒得她喘不上气。
“谁要杀我?”王振海发问。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开头的故事其实是《他来时有太阳相伴》的彩蛋
第27章 伪装
她把手掐在王振海小臂上,挑衅地盯着他的眼睛:“我。”
王振海眼皮往下一压,眉心肉结,他与叶湑对视,两个人谁也不退缩。
时间在缓慢流逝,一滴血“啪”的落到地上,紧接着,红色的黏液越来越多,滴滴答答掉下来,与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血线蜿蜒在王振海的手腕上,像狰狞的猩红河脉。
叶湑的衣服里兜藏着软刀片,她硬是憋着一口气,把刀片狠狠扎进了王振海手臂内侧。
他出声,话里听不出情绪:“是谁把这女人带进来的?”
无人应答,大毛牙齿打颤,两腿一软,勉强站住脚。
王振海迅速将手上挪,虎口相合,拇指顶在她下颌骨处。他凑近了说道:“你挺狂啊。”
叶湑只把一双眼睛觑着他,并不答话。
“好,好。”王振海松开叶湑,不待她换气,立马摁住头,将她狠狠掼在地上......他抓着她头发,一把将她提起。
叶湑额头青紫,两侧的脸颊擦破了皮。衣服沾满血污,有她的,但大多是王振海的。她被迫用手臂压在胸前,头仰起来,疼得吸气。
王振海再次把她掼在地上,松了手,站直身子,手掌压着伤口,神情满是嫌弃。
脏,真他妈脏。
出了这种事,门口的人早已不管不顾,一个个挤进来,却又不敢上前,只挡住外面的光线。他们的目光多数聚焦在叶湑身上,王振海捂着伤口,大步向外走。
一边破口大骂:“看看看,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出去!”
门外的人对于没能看到王振海与叶湑之间更为激烈的冲突,略有些遗憾。这群人,本就什么也不怕,就盼着干一票大的,来点刺激。要是没有,也不强求,只是无趣一点罢了。
这日子过的,一天天无聊得紧。唯一还算乐趣的乐趣,大概也就是女人的床随便上。不晓得今晚这个女的,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王振海没发话,谁也不敢动。
这么叹着,众人渐渐地散了。
铁门重重关上,门内门外重新归于平静。
王振海在外面叫来大毛,问:“小子呢?”
“还是老样子,爱给人做饭,而且最近越来越挑食了。”
王振海嗯了一声:“由他去,别饿瘦了就行。”想了想,他又道:“把这女人关下面去,告诉兄弟们,先不要动她。”
大毛应声,这就找人行动。
***
初春的晚上,山城行人如织。一辆三轮车偏离车道,摇摇晃晃地冲向人行道,在路人中间激起一道剧烈的水花,惊呼、咒骂如潮水般涌来。
三轮车主人急忙刹住车,从车上下来,弯腰打量,所幸车没事,路上也没人受伤。他转过身来,门外一片繁华。马路上各色车辆来来往往,明黄色的出租车开得飞快,只给他留下一道醒目的黄色残影。
马路对面是一栋写字楼,格子间里的人还在加班,重复着单调的工作,没有尽头。大楼,灯火通明。同样忙碌、没有休息的,除了苦逼的加班族,还得添一个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