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之时+番外(19)

作者:三山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几个人找到野梨的房间,开了门进去,野梨在床上休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野梨住的不是单间,虽然说是青旅,但因着旅游淡季的缘故,这间屋子除了她没住别人。

志朋几个知道野梨的情况,不敢叫她起来,就把打包的饭菜放在床头,带上门轻轻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小辫儿才开口反问:“我问你们,这倒春寒的天气,谁会用痱子粉啊?不都夏天用的么?”

志朋张大了嘴巴,一个劲点头,是这个理!

“不瞒你们,小爷我见识广,”小辫儿竖起大拇指,冲自己指了指,“论读书我是不行,但要说杂七杂八的那些东西,你们一个也比不过小爷我。”

寸头拿起枕头砸在小辫儿头上:“你快别卖关子了。”

小辫儿嘿嘿一笑:“据我所知,痱子粉这玩意儿,站街的女人最爱用。天天在外面接客,那个地方......”他挑了下眉梢,“和正常女人不一样,得用痱子粉干燥遮味。”

“你小子可以啊,这都知道!”志朋瞪大了眼睛惊叹道。

小辫儿表情得意:“那是!话说回来,冈哥这太随意了吧,要做去开个酒店房间啊,青旅这地儿人多眼杂的,干啥啊他?搞这么刺激。”

“刺激是刺激,但就是怎么说呢?站街小姐不都那样的吗?这个是不是太朴素了些?好好一姑娘,做什么不好做这个。”志朋把食指放在身前比比划划。

“这就是你的不懂了吧,叫你们多观察生活,真正长得好看的都不干这行。”小辫儿讲。

寸头扣了扣脑门,没答话。

小辫儿低头看了看表,然后起身出门,一面走一面说:“野梨还没起,她肚子要还疼,我估计得去给买些药才行。”

第20章 中药铺

高冈关上电脑,起身要走。李锦立刻跟上,高冈脚步一顿,对她说:“你就留在旅馆,我现在得去现场办案,你在不方便。”

李锦点了点头,等他离开以后,她耸起半边肩膀,低头嗅了一下。她嫌弃地皱了皱眉,觉得身上痱子粉的味道淡下去了些,于是转身上楼,准备拿出来补一补。

这五年来她每天都会擦点痱子粉,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味儿,以至于到现在恢复了自由身,她也离不开这独特的味道了。那独属于婴儿的、对她来说如同新生的干净的味道,给她带来的是旁人无法与她产生共鸣的温暖与安全感。

从电梯出来,她掏出门卡,正待进屋,就看见小辫儿从里面出来,一脸忧心忡忡。

小辫儿一抬头,迎面撞进李锦眼底,他诧异了几秒,但很快掩饰住情绪。李锦低下头,微微侧开身子,与小辫儿拉开距离。

她把手搭在门把上,按下去的瞬间,小辫儿忽然出声:“你也住这间?”

李锦点头。

小辫儿犹豫了会,说:“我朋友生理期来了,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去给她买药,您帮忙照顾一下可以不?要多少钱,我给。”

这样啊。

李锦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也没提要钱的事,和小辫儿一起进了屋子。

屋里拉着窗帘,一片昏暗中,野梨躺在床上,身体像虾仁一样蜷缩着,她眉头紧锁,面上皮肤紧绷在一块。小辫儿站在床头,回身看了一眼李锦,然后俯下身去,凑近野梨的耳朵与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野梨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落到李锦这边。李锦捏了捏手指,脸上虽没有表情,但眼底还是藏了些不自在。

小辫儿说:“那拜托您了。”说完就要出去。

李锦出声叫住他:“她经常这样么?”

小辫儿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经常这样的话,你可以给她抓些中药,有个......好像是叫黄桷树大夫的,医术很好。”

小辫儿与她点了点头,又道了谢,转身出门买药去了。

李锦也不耽误,立马烧水烫毛巾,给野梨敷在肚子上;又倒了杯水,要给野梨喝,却被她摇头拒绝。

李锦看了看野梨,又看了看手里的热水,想着不能浪费,索性凑近嘴唇,准备自己喝了。

野梨半倚在床头,伸出手轻轻推开水杯,对她说:“宾馆里的水壶不干净,你别喝。”

李锦怔愣在那,没反应过来,只说了声好,放下水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她倒没想过这些东西干不干净,过去几年她从没讲究过这些。

野梨一双眼睛盯着李锦,小辫儿走前在她耳旁悄声告诉她,说这可能是个小姐,他给隔壁的志朋寸头打过招呼,要出了什么事,他们随时可以过来。

一边有求于人,一边又有所设防,李锦能感受到周围人对她的态度么?

应该会吧。

李锦觉察到她的目光,抬头冲她笑了笑:“像我这种人,你们早就猜出来了吧。”小辫儿说给野梨的话,她隐约听见了,房间就这么小,即便只是气声,也不难听到。更何况,她又是那么敏感的人。

但野梨的目光没有让她不自在,那是一种关怀的、不带任何偏见的注视。

李锦突然很想对着面前这个人倾诉,她不在乎男人如何看她,但她怕,同为女性,她怕她们藏在内心的嫌弃,怕她们也把她这种人看作异类,看作一种不正常的存在。

野梨把小腹上的毛巾取下来,放在床头,她盯着李锦,目光充盈着善意。但里面没有半点想要探究的欲望。

李锦鼻子一下就酸了,身边的人虽然没有说,但她明白,那是一种同情与可怜。但更多的,还是好奇。与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哪那么容易呢,已经刻下的痕迹,是没法抹去的。

人们只是想套出她的真心话,借此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罢了。

这些人或是站在高处,俯视着深陷泥泞的她,目光中流露的是无用的怜悯;或是站在岸边,向她伸出一根细瘦的草,明明一扯就断,却还在说: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只有素昧平生的野梨,静默着坐在她身边,倾听她内心深处的声音,用目光安抚她,好像在说——我明白你的痛苦,我都理解,但我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

她扯着嘴角笑,舌尖有些发咸:“谢谢你,真的。”

-

叶湑跟着老神医到中药铺里去,他们要找一个人。

走在被黄桷树冠遮盖的路上,老神医与她讲了一些李老坎的事。那个时候老坎的妻女还在,他女儿也才七八岁的样子。

小孩子容易生病,老坎就带她来找老神医抓一副药,拿回去一煎,喝下去病就好了。李老坎与老神医就是这么认识的。

老婆孩子跑了以后,李老坎孤身一个人,老神医看不过去,把他介绍给北枝江,带他“入了伙”。

刚来那会,李老坎还有些放不开,融不进袍哥组织。当时公口里有个成员,找了个漂亮老婆,成了家。因为不舍得袍哥这个大家庭,干脆把老婆阿云一起拉了进来。

本来应该是一个圆满的人生,可惜天不遂人愿,十四年前的一起公交车坠江事故,带走了二十多条性命。阿云的老公,就是遇害者之一。

从此阿云就成了寡妇。

公口里的成员不全是善人,有个叫王振海的,脸上吊着一只大红蒜头鼻,生得高大莽实。王振海好色,瞅着阿云漂亮,她男人又成了水下鬼,热血涌上头,一时没管住下面,把阿云给逼到了床上去。

好巧不巧,这事儿被李老坎撞见,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女儿,李老坎当即踹开门冲进去,抄起棒棒把王振海狠狠揍了一顿。

那时候的北枝江才二十出头,没点铁手腕,也担不起这龙头大爷的位置。她让人把王振海押过来,踩着他的背,把他的手反过来拉到头顶,关节骨嘎吱作响。

北枝江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袍哥的帮规十条三要,有哪三要,你龟儿还记得不?”

王振海疼得嘶声,没有说话。

北枝江冷哼一声,把黑旗五爷叫过来:“五爷,你背一遍。”

黑旗五爷一脸凶相,横肉抖动,他高声道:“汉留三大要,一个色字便含包——若逢弟媳与兄嫂,俯首潜心莫乱瞧;一见妇女休调笑,犹如姊妹是同胞;寡妇民姑最紧要,宣淫好色要捱刀。”

北枝江伸手在王振海脸上狠狠一抽,一道发红的印记立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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