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左弗恍然大悟,“难怪他如此恨爹,感情爹还没将他写进族谱啊!”
“恨你爹?”
刘茹娘挑眉,“这话从何说起?”
左弗将左伯咒骂左家的事说了一遍后道:“若是爹不将他名字写进族谱,只是让他住咱家,嘴上认儿子,将来他是不能承爵的。
之前我也奇怪,他漂洋过海过来,为何还要一路宣传是我弟弟的事。开始我以为他是在造势,想借舆论之言给他母亲名分。现在看来,他不光光在造势,也是在变相得逼父亲。
父亲执掌锦衣卫,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知晓。他这一路吹吹打打的过来,父亲依然无动于衷,所以便歇斯底里了,故意在琼州惹事,想直接见了我的面,威胁我的同时还刺激我下,让我难堪。”
“到底还是出身太差了啊。”
刘茹娘叹气,“这成大事者谁会因几句话就将自己气死的?我儿走到今日,若是一般凡俗,早就被人弄死了,他怎么也不想想?”
“娘,哪有你这样夸自己孩子的?”
左弗笑嘻嘻地道:“虽然您说的也是大实话。”
“你呀!”
刘茹娘捏住左弗的脸,“还跟皮猴儿似的,一点没正经。这性子像谁?你爹可不这样。”
顿了顿又道:“这回来时,我特意去了趟杭州,呵呵,还真给我调查出了一些事来。”
左弗正了脸色,道:“娘调查出什么了?不瞒娘说,我也派了人去调查了。”
“这周氏,也就是那小子的娘是辽东人。按照你爹的说法,他被鞑子追击时受了重伤,曾在这女人家里躲过难,这周氏救过他。只是,娘这回去杭州,发现了几件古怪的事。
这周氏的路引上显示她四十五,她自己也说自己是四十五岁,只是身材娇小,看得年轻。这回娘在杭州,发现周氏那些邻里都换了人……”
左弗一蹙眉,“以前的老邻居都不见了?”
刘茹娘点点头,“这事怪不怪?而且我仗着一品夫人,国公夫人的名头,以鉴别周氏真伪的借口要求当地官府将周氏的户籍档案拿来,你猜怎么着?”
“档案没了?”
刘茹娘摇摇头,“有档案,上面写的也跟路引上相符。”
“娘,这有啥问题?”
“这自然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刘茹娘轻轻摇着团扇道:“娘自小在珠宝古董堆里长大,那户籍的纸张折旧得虽好,可那纸张的味道闻着不对。”
“嗯?”
“那纸张里有黄柏,皂角的味道。”
刘茹娘道:“我闻了很多遍,不会错的,的确有黄柏的味道。这纸张做旧,需用到黄柏与皂角。这两种东西可以让纸张变黄变黑,是许多造假古籍常用手段。”
“娘你确定?”
左弗蹙眉,“你真能确定周氏与左伯的户籍是新造的?”
“能!你可别小看娘!若是没点本事怎么打理铺子?”
左弗沉默了。
作为一个当了许多年官的人她自然知道衙门文书户籍的保存手段。除了要晾晒外,平日还要放上花椒包,芸香草等用来防虫。
而这些防虫药的味道都挺浓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刘茹娘还能闻到纸张里的黄柏味,那只能说明此户籍档案是折旧伪造的,且制造仓促,应是近期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
周氏居杭州,杭州乃是重要省份,在那儿的知府都要平白高人一等,又有谁能指挥杭州知府去做这样的事呢?又或者杭州知府会为了谁去做这样一件事呢?
细细思量一番,眉头蹙得更紧了。
之前她还只觉得有人想借这件事恶心左家,可现在听刘茹娘这般说,这背后之人的用心就很险恶了。
而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父亲应知道周氏有问题的。听娘话里的意思,周氏看着很年轻,但户籍上显示却是四十五了。
所以当父亲看到路引后,应该立刻就发现了此事的不简单,所以立刻认下了左伯,以免事态扩大。
而父亲的反应应也在背后之人的谋算中,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甚至让这小子一路漂洋过海,替他造势的同时逼了父亲又胁迫了自己。
精妙,很精妙!
左弗差点就要鼓掌了!
此人算计得很真准!能将父亲的心思全部算准,还能将自己的心思算到,此人一定很了解左家吧?!
“母亲,周氏很看年轻吗?”
“姑娘,这女人上了年岁,保养得再好那总有痕迹的。且这周氏在杭州过得很苦,替人浆洗缝补过日子,还要挤钱给左伯读书,这样操劳怎可能不显老?人家豪门太太到了四十五的年纪看着都没她嫩呢,你说这是不是最大的破绽?”
“那她看着想多大?”
刘茹娘思忖了一会儿,道:“至多三十五六这样,不会再大了。所以,娘才觉得这女人问题很大,我甚至怀疑她是细作……”
“啥?!!!”
第434章 线索
左弗震惊了!
“娘,你说啥?鞑子细作?”
“娘记得很清楚,你爹上战场那年你才三岁,去了没多久便遇上皇太极大举进攻大凌河堡。但我们凭着坚墙大炮让酋首皇太极不得进半步,后来这酋首就想了个法子,围而不攻,长期围攻,打击潜出城求增援的人马。
他们用这法子困了祖大寿好几月,导致祖大寿不得不降。而你父亲就是在这一次战役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导致气血虚空,至今未能恢复元气。”
左弗一蹙眉,“父亲是外出求增援的人?”
“是!”
刘茹娘点头道:“后来的事你应也知道了。祖大寿投降后毛遂自荐,说去锦州做内应,结果一去不返,骗了皇太极。而你父亲在此期间与一个兄弟躲在一个乡下小地主家里养伤。
后来等伤好了,你父亲几经周折终寻到其他军户兄弟,再次回了军营。所以,娘才觉得这件事奇怪。这周氏明明看着很小,为何要夸大自己的年龄?
娘琢磨着,她是那户小地主家的女儿不假,跟你爹也相识,但虚报年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当时太小了!若是说出真实年龄,恐怕没有说服性!”
“可是娘……”
左弗道:“他给出的那封信的确是父亲的笔迹,上面也写得清楚,等局势安定会去接她以及那尚未出身的孩子。”
“娘说的说服性是对你爹而言。”
“嗯?”
左弗一头问号:“娘,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你爹的口碑很好的!”
刘茹娘骄傲地道:“在军营里对生死兄弟多有照顾,而且从会欺负别人,还很有担当,很正义。
所以,你爹怎可能对一个小姑娘做出那等禽兽之事?你爹的那些老兄弟虽然死的死,降的降,可还是有不少在咱们大明好好活着呢!
若是她真得只有三十出头,天下人耻笑你爹禽兽不如的时候,他这些老兄弟会不会跳出来作证?一旦有人质疑,就挡不住旁人多琢磨了,这琢磨琢磨就得琢磨出味儿来,毕竟,你爹的为人,世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还有,你想啊……你爹与周氏相识的地方和时间……”
刘茹娘扇了几下团扇,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地儿那会儿可是鞑子攻入的时候,所以你说,这个左伯有没有可能……”
左弗瞪大眼,道:“娘,你是说……”
刘茹娘用力点头,压低声音道:“所以我总对张铭那傻小子说,那小子虽有些不端正可好歹也是条命。还有半句话娘藏肚子里一直没说,那就是真正坏的是他娘。
他娘在咱们家虽有诸多要求,可都不会明说的,都是做出凄苦状给你爹看。每次这样,我就觉你爹的神情很复杂,所以娘觉着你爹吞下这事,一是周氏一家对他有救命之恩,二是左伯的身世不能给人知道,不然命就没了。”
左弗蹙起眉,细细思索了一番,道:“娘,您分析得很对。未碰上我们左家军时,清人视汉人如狗,每到一处总有姑娘妇人遭殃。这周氏看着三十五六的样子,那会儿她至多也就十二三岁这样。”
“小地主家的姑娘总要比旁人家的孩子活得好些,十二三岁来癸水亦正常。”
刘茹娘接话道:“所以娘就琢磨,咱们朝里是不是有细作?而这周氏是不是也上了船?想要来祸害咱家?咱家一倒,左家军必是大乱,届时……”
左弗点点头。
这是有可能的。
朱慈烺之所以现在对左家有提防,还是因为左家军在对清作战中展示出的战斗力太恐怖了。
其他不说,就说常州荡南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