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精神萎靡不振，“你信不信哀家？你是哀家的孙子啊。”
“臣不敢同皇子比。”
陆铮骑马走在车架旁，语气疏冷，“臣一直记得进宫第一日拜见您时，您对臣的教诲，这么多年，臣一时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模糊的记忆涌上，太后娘娘面色更显得颓败。
谁能想到昔日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幼童能成长到今日。
太后已经无法撼动陆铮了。
而且她还要示好陆铮。
自从陆皇后去世后，她已经无需讨好任何人，也忘记指望着儿媳妇帮忙的窘态。
她不喜欢陆铮！
从知道陆铮存在起，就从来没有喜欢过。
甚至她盼着陆铮死，曾经盼着领兵出征的路铮直接死在疆场上。
可是陆铮带着功勋回京，让她很失望。
尤其是她见到隆庆帝一脸骄傲的搂着陆铮，莫名她有几分心慌意乱。
她越发不喜欢甚至忌惮陆铮。
初见，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居高临下俯视陆铮，倨傲般警告陆铮不可有非分之想。
‘只要哀家还活着，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皇子。’
这是她对陆铮说的第一句话。
如今，她成了陆铮的阶下囚，指望陆铮能为她向皇帝求情。
“臣从来都没想过那个身份，一直遵循太后娘娘的告诫。”
陆铮缓缓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似曾熙相识。
太后一阵阵的头晕目眩，是何时见过这样的笑容？
她抚着额头努力回忆。
在先帝身上见过。
在老国公脸上出现过。
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陆皇后病逝前？
没错！
陆皇后快死了，她苍白病态渐渐失去气血的脸上浮现过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皇后说什么？
太后按着太阳穴，明明记得陆皇后说过一句话。
只对她说的。
可是太后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皇上突然冲进来，不管不顾撞开太后，抱着陆皇后说了好多句对不起。
当时她感到陆皇后空泛的目光，以为这是一个女人心思如灰。
还有可能是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布置好了局面。
可是她当初只觉得高兴，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儿媳妇终于死了。
她不是靠着儿媳妇才保下的儿子，当上的太后！
人死如灯灭。
她不认为自己斗不过死人。
隆庆帝在陆皇后的葬礼上痛哭，最初着实吓了她一跳。
可是不过半月，隆庆帝就在后宫享受宫妃的侍奉了。
太后本能把对陆皇后抛开。
“你恨哀家？”
“臣不敢。”
陆铮恢复常态，潇洒拱手道：“到皇宫了，娘娘请下车。”
“……”
太后看着陆铮从容不迫下马，熟悉如同皇宫主人一般。
看守皇宫的侍卫纷纷低头行礼。
太后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新娘子咬着嘴唇，同样望着冠世侯，她怀疑自己就是被陆铮移上太后的马车。
可是她此时却只能一口咬定一切都是太后做的。
陆铮没有威胁过她，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但是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陆铮的威胁。
只要她乱说一句真话，等待她的结局比死更恐怖。
就算她把黑锅扔到太后头上，以后她该怎么办？
回到陈平身边？
回去镇国公府？
不！
这不是她想要的。
“陛下，臣女只有一个愿望，出京去做个普通人，您就当陈公子的正妻死在了新婚一夜。”
她向隆庆帝磕头，“臣女害怕了，当初不敢违抗父母的安排，如今差点死过一次，臣女等于多了又一次生命，初嫁由父，再嫁由己。”
“臣女不想再破坏陈公子同太后娘娘侄孙女的情分。”
陆铮眸子微闪，除了她突然看上岳父之外，其实这个女子也是很聪明的，懂得选择，分得出轻重。
不过看上岳父其实也说明她眼光不错。
岳父年纪虽然比她大二十岁。
可是岳父的风度以及荣华富贵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隆庆帝问道：“铮儿，你说说朕该不该答应她？”
“臣以为她病逝，更能遮掩太后娘娘做过的事，也让陈平专心对待妾室。”
太后张了张嘴，从进宫后，隆庆帝就没给过她插嘴申辩的机会。
隆庆帝满意点头，“就按铮儿建议，你改头换面去江南，朕会把你托付给苏杭知府，让她安排你余生，不过以后你……你可同原生的父母再无干系，倘若被朕知道你偷偷同他们联系，别怪朕无情。”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不敢让陛下失望。”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绝情
为了一点利益同姑姑镇国公夫人许诺的前景就把自己嫁给陈平的父母，她不是没有怨恨的。
不求父母如同永乐侯那么疼爱女儿。
但是父母明知道陈平是个火坑，还强迫她嫁过去，这样的父母，她怎么会想念？
除非她的亲生父亲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否则她还是安分老实待在南方吧。
苏杭的美景不香，还是苏杭的男子不俊美？
而且她是皇上托付给苏杭知府的，她完全可以扯着陛下的大旗，到时候知府大人也不会轻视她。
“臣女过逝后，恳请陛下稍稍补偿父母，如此臣女也算是偿还多年的养育之恩。”
“好，朕答应你。”
隆庆帝多看她两眼，可惜啊，脸盲症依然存在。
不过此女的身段着实不错，细腰丰乳，屁股挺翘。
能让他记住的女人太少了。
“多谢陛下。”
她在太监的引领下退了出去。
太监总管看了看隆庆帝，又看了看太后娘娘，悄悄关上大门。
他自己是站在外面了。
“皇儿……哀家……”
太后一时之间找不到同隆庆帝沟通的办法。
他们母子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天堑，变得不知该说什么。
“您收拾收拾明日就让陈平陪您去寺庙，带上您侄孙女，他们一起孝顺侍奉你。”
“哀家没有做过……你就不能相信哀家一次？”
“是不是您做的，重要吗？”
隆庆帝慢慢宽茶，嘲讽说道：“顾湛时常同朕说他家的事，朕不知天下母亲是不是都如同顾湛那偏心的娘一般，但是朕知道你的心里只当朕是你位居太后的工具罢了。”
“你从来就没有为朕想过朕想要什么，只想着该如何彰显你太后的尊贵，想着如何限制朕……”
隆庆帝对父母并不算太孝顺，却自私希望父母全心为自己。
“在陈平的婚事上，朕看得太明白了，不是朕对你无情，而是你辜负了朕最后的信任。”
“皇儿真的孝顺过哀家？”
“朕早就说过，只要您安静在慈宁宫颐养天年，朕就是最孝顺的儿子，对你娘家也不会不管不顾。”
隆庆帝轻叹一声，“朕同你没话可说，彼此留下一分昔日在先帝后宫相依为命的情分，不好吗？”
“非要朕让您不得善终？”
“你相信哀家是你生母，对不对，你没有被乱七八糟的话影响，是不是？”
太后上前进步，陆铮挺身挡住了太后，“别靠近陛下！”
太后：“……哀家怎么会伤害皇儿？你给哀家闪开！”
“铮儿说得就是朕想说的。”
隆庆帝说道：“你走吧，别再回来。”
他现在可不敢让任何一个不信任的人靠近了。
他吃过的亏还不够多？！
“皇儿……”
“铮儿送太后回慈宁宫，今晚你就歇在皇宫，明日一早，你亲自把她出京去。”
隆庆帝无视太后灰白的脸色，“朕让陈平在京城门口等候。”
“遵旨。”
“对太后恭敬点，毕竟她上了年岁，一旦染病，朕怕她在路上遭遇不测，到不了寺庙。”
“……”
太后身体晃了晃，泪水顺着苍老的脸颊滚落，“哀家总算是明白当年先帝的悲凉绝望……骨肉亲情啊，你是一点都没有。”
“你会有报应的！”
隆庆帝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没后朕让先帝传位，哪有你尊为太后？哪有你可以肆意羞辱贵太妃？她才是先帝最心爱的女人！”
太后双腿已软，向后栽倒。
隆庆帝看着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的太后，多了一抹感伤，“朕本无意伤你，可惜你不识时务，你连方才的陈平新娘都不如。”
“你是不是又要说有人冤枉栽赃？你连身边的人都控制不住，连车架都能被人塞进人，还有脸同朕喊冤？”
“你同顾湛一样在镇国公府，新娘子……其实对顾湛挺有好感的，朕本以为她会爬顾湛的马车！”
隆庆帝看了陆铮一眼。
太后张了张嘴：“她倾慕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