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爷身体一个踉跄，“爷头晕眼花，不行了，爷要死了。”
说着顾四爷就要晕过去。
遇见事不逃避装昏哪还叫纨绔子弟吗？
从生下来到现在，顾四爷就没做过劳心劳力的活儿。
顾瑶也不觉得意外，他爹耍嘴皮成，装傻充愣也是一个好手，却不是个肯做事实的人。
勉强不来。
快四十年的习惯哪是容易改的？
“爹，您先歇息吧。”顾瑶道：“不过锦衣卫这群人得留给我。”
“瑶瑶……”
顾四爷首次脸有些红，“要不要你也昏过去？”
靠着父兄，没啥，这是应该的。
靠着儿女养老爷没啥，这也是应该的。
可在此时顾四爷突然有种羞愧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个要脸的人呢，偷懒耍滑才是本色。
顾瑶快速说道：“此时咱们若不是在梅县，怎样都能交代过去，可是偏偏您为了几把扇子来梅县，事情就在您眼皮子底下，若是纵容人把今年的盐税银子抢走了，朝臣会怎么说？”
“而且在陛下哪里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顾四爷面色阴沉，小声说道：“许是能交代呢？爷可以想办法……”
“爹，我们不能赌。”
顾瑶说道：“您歇息吧，我先去看看状况，万一……情况不可控制的话，我再想办法。”
她领着侍卫快速往县衙跑去。
顾四爷用手盖住了脸庞，颓然坐在石头上，“怎么办？”
他也不是小孩子，知晓轻重，皇上再宠他，也不会觉得他眼睁睁看着税银被劫走而不闻不问是正确的。
顾家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可真正的根基底蕴并不深。
顾四爷清楚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一旦失去皇上的宠爱，他将要面对怎样的报复！
可是他害怕啊。
那群抢银子的百姓眼睛都红了，杀人也做得出来。
和亡命之徒对峙，顾四爷身体都站不稳了。
顾瑶并没有脑子一热就直接冲上去阻止，毕竟她身边的侍卫虽然都是身经百战，战力出众，可是遇见此事只怕也应付不过来。
“你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县衙还有多少人能守住盐税银子，每年押送银子的官差也不少的。”
“是，六小姐。”
侍卫很快去打听消息，不过片刻返回，他一脑门子冷汗，“小姐，此事不大对啊。”
顾瑶心头一沉，面色不显，望着不远处正在围攻县衙的人越来越多。
在这群中间还不时有人高喊：“县令被砸死了，县衙没人，里面都是银子粮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哦。”
有这样煽动的话语，足以令百姓疯狂，即便被砸得瘸腿受伤的人都在向县衙聚集。
“我去看过，周围的人听了消息也都正向这边赶过来，县令受了伤，躲着不见人，县衙的差役人心涣散，扛不住很久。”
“六小姐还是早做决断为好，我们未必能挡住抢银子的百姓，其中定然有叛匪余孽作祟。”
顾瑶紧紧抿着嘴唇，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
暴乱的百姓犹如一股洪流不停冲击衙门。
而在这股洪流之下，县衙即将支离破碎。
顾瑶更不能硬拼了，该怎么办？
威慑！
只能震慑！
该怎么震慑？让这群百姓清醒清醒？
顾瑶突然记起进进时，顾四爷指着城墙说，”听说梅县这个地方还有两尊火炮呢，是前朝留下来的，当时差点轰到太祖头上……”
顾四爷巴拉巴拉说着太祖如同开挂一般的神奇经历，火炮打出去的点药竟是哑炮，太祖如何如何神勇，得老天爷厚爱。
就用火炮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顾瑶领人爬上了城墙，她又愣住了。
顾四爷正威风凛凛站在火炮旁边，向顾瑶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
“瑶瑶也不笨嘛，不愧是爷的种！爷把一半的聪明都遗传给你了。”
顾瑶问道：“您不是头晕目眩？需要修养？”
“让爷看着银子被抢，爷做不到啊，爷怎么同陛下交代呢？陛下对爷那么好，爷当报效陛下……”
“爹，现在皇上听不到，这话回京再说来得及，县衙一团乱，支撑不了多久的。”
“蠢，银子又不会被炸飞？何况爷只是做做样子，只要能同陛下交代过去就成了。”
“爷方才真怕你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明明爷是个躲懒的人，养得你倒是时不时热血冲动一把，明明你娘也不是这性子啊。”
这丫头到底像谁了？
不过好在顾瑶冷静理智，还记得他入城时吹过的牛逼。
嗯，他也不知道太祖这些事的，还是当初他听说书的听来的。
所以说，听书看戏也是有用的。
顾四爷拽了一把顾瑶，小声嘀咕，“爷方才看了，火炮吧，好似不大好用，你让爷多说几句，等到县衙一破，爷放了个哑炮……然后咱们就赶紧往平城跑！”
“您就没想过放炮？”
“……瑶瑶，爷不是好人，爷不是好官，爷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交代了。”
顾四爷拽着检查火炮的顾瑶，“你做什么？”
“尽人事，听天命！”
顾瑶暗恼自己不懂火器，火炮年久失修，她根本不知该怎么下手，“我若是不清清灰尘，我怕您哑炮都放不出去。”
顾四爷委屈抿了抿嘴唇，顾瑶把方才寻来的大喇叭往顾四爷手中一塞，“既然父亲能说，就对着百姓喊一喊，让他们停下来，否则您就开炮了。”
“不……”
顾四爷看着简陋的大喇叭，“爷才不要拿着这玩应喊话呢，爷嫌丢人。”
“爹，命都快没了，你还嫌弃丢人？您就没想过一旦您放出哑炮，百姓不得撕了你？”
顾瑶快速解释，“火炮这东西先不说能不能用，只有不开火才能威胁百姓，一个哑炮放出去，百姓都知道不好用，您耽搁他们抢银子，他们能绕得了您？”
“爷骑马跑得可快了！他们追不上的。”
“爹，现在是地龙翻身，周围的状况咱们不了解，万一有石头等重物堵住了道路呢？”
顾瑶说道：“发挥您特长的时候到了，您最会耍嘴皮子，不是吗？”
顾四爷：“……”
第九百三十二章 放炮
本心上，顾四爷是拒绝的，然而他认同顾瑶的话。
顾四爷举着大喇叭，跺脚道：“爷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顾瑶淡淡说道：“发挥您的特长吧，父亲！”
顾四爷：“……”
他听出幸灾乐祸，却无奈高喊：“赶快停下来！再不停下来，本侯就要开炮了。”
他喊过一遍之后，顾瑶安排得其他侍卫同样举着简易的喇叭重复顾四爷的喊话。
顾瑶额头青筋凸起，还以为会耍嘴皮子的顾四爷能说出什么来，往日他怨怼陛下，怨怼朝臣不是很溜吗？
结果直接掀开底牌。
果然不能太过期待熊孩子突然成才了。
不过顾瑶自己去喊的话，怕也只是这句话！
很好！
她其实同顾四爷的智商相差不远？
顾瑶拒绝这个念头。
顾四爷幽怨看了一眼女儿，他堂堂顾四爷竟然拿着同侍卫一样的喇叭，简直不能再丢人了。
往日经营出来的派头，这一下毁了个干干净净。
冲击衙门的百姓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火炮。
梅县并不大，衙门又设在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
往日火炮口对着城外，如今火炮却是调转方向，对着县衙，冲击衙门的百姓直接暴漏在火炮之下。
百姓发热的脑袋有了一丝冷静。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还没抢到银子，先死在炮火之下求什么？
顾四爷继续喊话，神色冷静从容，话语中带着几分官威风倨傲。
虽然顾瑶看到他腿肚子在打颤，旁人却看不到的。
顾四爷放在现代没准能当影帝。
可卖萌，可卖蠢，可盐，可甜，可以飙戏！
顾四爷绝对是生错了时代啊。
“衙门中是有税银，可是你们别忘了朝廷刑律写得明明白白，劫持朝廷税银形同谋反！诛杀三族。”
顾四爷袍袖翻滚，一派肃杀之气，位居城墙高高在上俯视百姓。
每个人都看出他眼底的轻蔑。
仿佛他们只是地上的蝼蚁，只要顾四爷轻轻一动脚丫子就能踩死一般。
“本侯是陛下亲封的永乐侯，朝廷钦差，就是戏文里唱得那种可以先斩后奏的钦差大人。”
顾四爷抬高自己的逼格，“本侯还是天子宠臣，时常入宫陪伴陛下，你们也可当做本侯是天子第一宠爱信任的臣子，本侯此时开火炮轰县衙，无论伤亡多少人，陛下只会奖赏本侯，可你们即便死了，你们的家人也得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