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费解般看着顾湛，不仅是他，恒亲王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四爷身上，好似在瞧着稀奇的物种。
“朕不明白，你父兄到底是怎么把你养大的？”
“好吃好喝，好玩好乐的，臣就无忧无虑的长大了。”
顾四爷一派纯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不过臣女却始终认为臣……臣太过天真，担不起责任。”
“臣真不知该承担什么责任啊，臣家里啥都不缺，既然如此，还那么累做什么？”
恒亲王直接起身，“臣弟认输，先去外面反省了，皇兄慧眼识珠，顾湛……不，永乐侯是个人才。”
“臣弟的世子交给他教导，臣弟也放心了。”
不等隆庆帝点头，恒亲王走出门去，跪在四皇子身边。
四皇子多看了他一眼。
恒亲王撇嘴道：“别看你皇叔，以后遇见顾湛，说不过他，你就躲远点，否则你会认为自己往日所学都是……垃圾，一点用都没有，更会怀疑自己以前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四皇子：“……”
隆庆帝又仔细询问恒亲王世子被绑走且扔进深坑的经过，恒亲王世子一五一十回答，有顾四爷在旁边，他莫名很冷静从容。
就算是跪在外面的恒亲王都觉得世子的表现比往日好很多。
又有顾四爷补充，隆庆帝排除恒亲王世子眼苦肉计的疑虑。
隆庆帝问道：“你身上有伤，半月后伤势未必能痊愈，你敢同你庶兄在校场比试？你要明白，倘若你失败，世人可不会认同你带上比武的借口，你世子的位置怕是……”
“臣愿意比试！”
恒亲王世子咬着嘴唇，倔强说道：“臣有师傅在，臣不怕他。”
这还是隆庆帝印象中略带几分懦弱荒唐的恒亲王世子？
隆庆帝缕着胡须，是不是让顾湛去上书房教导宗室子弟？
不过他想到顾湛的性子，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宫未必能经得住顾湛折腾！
“陆铮去同锦衣卫和东厂说一声，三日内朕要看到灭门惨案的真凶。”
“遵旨。”
陆铮搀扶起顾四爷，“我送四叔先回府吧。”
“太后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四皇子身躯一震，德妃搀扶着太后下了銮驾，德妃双眼带着几分红肿，望过来的目光却让四皇子心生警觉。
自从他听了顾珊的建议后，虽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但四皇子不由自主向出继做准备。
今日被隆庆帝罚跪就是四皇子故意招惹德妃的结果。
第七百六十一章 破坏（二）
四皇子躲避德妃娘娘的目光，缓缓垂下脑袋。
德妃娘娘在心里暗骂一声，没良心的儿子！
她承认自己偏心八皇子，却从未想过四皇子竟然把她的短处暴露在隆庆帝面前。
在后宫中养大皇子，是那么容易的？
她再偏心也护着四皇子顺利长大了。
“德妃啊，你不必难过。”太后娘娘扶着德妃的手，轻轻拍了拍：“有哀家在，谁也不得冤枉了你！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说老四的嫡子是你害死的？”
“娘娘……”
德妃呜咽垂泪。
“臣拜见太后娘娘。”
陆铮见太后和德妃直接进门，扶着顾四爷向旁边闪了闪，行礼请安。
顾四爷同样一丝不苟的行礼。
太后本来就带着一腔怒火，瞧见陆铮后，心火越烧越旺。
她弄不明白隆庆帝非要留下陆铮这个孽种不说，对陆铮还百般宠爱维护。
以前她是眼不见为净，皇帝愿意宠着就宠着，可陆铮的存在已经影响到江山社稷，影响到立储大事！
更有风声说隆庆帝打算把陆铮记在后宫妃嫔名下，并册立为太子！
太后绝对忍不了一个孽种成为储君，哪怕陆铮再优秀也不成。
在她眼里其余的皇子一个个都比陆铮出色，陆铮到底姓过陆，即便是皇帝的骨肉，她怎能眼见着同陆皇后有关的人成为太子？
连带着因为陆铮，太后本来挺喜欢的顾湛看起来都不觉得顺眼了。
太后在陆铮面前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昳丽少年。
“陆铮。”
“臣在。”
相比较太后面上带出几分不喜，陆铮一如既往平静，虽是跪着，气势并不弱。
“你可记得哀家在你入宫时，对你说得话语？”
“臣一辈子都忘不掉。”
陆铮平静回道：“不妄想，不奢望，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可辜负镇国公陆家几代忠诚。”
太后娘娘眸色复杂，“现在哀家再教你最后一条，有哀家在一日，你就在陆家在一日，哀家绝不容许皇帝被后世人非议！”
隆庆帝眉头不悦皱起。
“陆侯爷当日入宫才五岁吧。”顾四爷突然插嘴，恍然大悟道：“原来陆侯爷那么小的年岁就已经得太后娘娘另眼相看了。”
“陆侯爷没有长歪，才干出色，战功赫赫，娘娘您真是厉害，他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呢。”
太后娘娘：“……”
隆庆帝反倒不着急了，松缓开眉头，扶着椅子扶手静静看着顾湛胡搅蛮缠。
“顾湛，你懂什么？哀家何时对陆铮寄托期望？”
“……不是吗？”顾四爷频频眨了眨眸子，“臣是眼睛瞎了，可耳朵没聋啊，臣虽然文采说不上出类拔萃，臣是今科二甲第一，不会笨到连人话都听不懂。”
顾四爷有事没事就拿科举成绩炫耀，从宫外炫耀到皇宫，谁在说他胸无点墨，他甩那些人一脸科举成绩单。
太后娘娘鲠了一下，“岂有此理，你竟然敢说哀家说得不是人话？”
“没有，没有，臣冤枉，臣无辜。”
顾四爷被吓得满脸煞白，“娘娘要相信臣，臣从未说过您说得不是人话！陛下，您帮臣向娘娘解释，臣真的特别冤枉。”
隆庆帝：“……”
这锅，隆庆帝不想接，因为他都摸不准顾湛下一步的意图。
一向都是何大人和臣子给他背黑锅的。
“朕也想听听顾湛为何会说太后对铮儿寄托期望。”
隆庆帝在铮儿上加重语气，德妃抿了嘴角，还是不成，八皇子就是再得宠，也不如陆铮！
太后同样心头一凛，隆庆帝是她亲生的，他们母子也曾在先帝后宫中一起熬过艰难的日子。
隆庆帝在吃穿住用度上孝顺她。
但她能影响隆庆帝的地方却很有限，尤其是在对陆铮上，隆庆帝若是肯听她的，陆铮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
更不会有今日的风光。
隆庆帝依然护着陆铮。
顾四爷说道：“方才娘娘的话不就是期望陆侯爷继承镇国公的赤胆忠心，开疆拓土，实现太祖收复关外辽东的遗愿？”
这是何等的神展开？
“娘娘把皇上身后名都交给了陆侯爷，对陆侯爷也太过看重了。”
顾四爷故作感叹，“臣有个建议，娘娘往后最好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毕竟您膝下还有皇子皇孙，为祖母的您不能太偏心陆侯爷啊。”
“……”
“臣不知娘娘为何会这么看重陆侯爷，臣也不敢问。”
顾四爷清了清嗓子，“您往后对陆侯爷稍微慈爱一些，少几分严厉，省得陆侯爷误会您。臣女常说，臣不大会同儿女们交流，对儿女们明明是善意的，却因为过于严厉，让他们误会了。”
“臣不忍见您好意被陆侯爷误会，这才冒死向您建议，有不周全之处，娘娘别见怪。”
“陆侯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娘娘其实特别特别的疼爱您呢。”
太后娘娘嘴唇泛紫，胸口闷得几乎出喘不上来气，她已经怎么会认为顾湛是个好的？
顾湛是来气死她的！
“臣不打扰陛下同娘娘母子相聚了。”
顾四爷抓了陆铮一把，从地上爬起来，顾四爷的扇子敲了敲自己肩膀，“走了，走了。”
陆铮嘴角微微勾起。
“四皇子殿下还跪在外面？”
顾四爷轻声问道，陆铮看了一眼四皇子，轻声说道：“别管闲事。”
“为陛下尽忠怎能算是闲事？陆侯爷的觉悟赶不上爷。天家和睦，父慈子孝，天下才得太平。”
顾四爷回头对隆庆帝，眸子一如不曾失明一般的纯然，“罚在儿身，痛在娘心，德妃娘娘是疼爱四皇子殿下的，知晓她无法为四殿下求情，便请来的太后娘娘，哎，天下间的生母对儿女的疼爱都是一样的。”
德妃娘娘：“……”
“陛下，臣认为四殿下也是孝顺德妃娘娘的，您就让四殿下起来吧，跪坏了四殿下，不说德妃娘娘，您也心疼啊。”
隆庆帝似笑非笑，“好，冲着顾湛你这句话，朕饶了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