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只当是方展回忆起年少时同师妹……瞄了一眼顾湛,师妹不就是顾四爷的继室?
就算这首诗是方展所做,方展也是个没良心的,当面甩顾湛耳光!
不过仔细琢磨,诗词中对少女的描绘好似不沾男女之情。
少女顽皮也不是汪氏的性子。
“顾瑶……”
“以前瑶瑶就是活泼骄纵的,她被黄灿打破头,差一点死了,养好病后,她一下子成熟懂事了许多,不过顽皮时也有,更多是关心顾瑾和臣了。”
顾四爷赶忙解释了一通,以事实证明顾瑶捉弄顾瑾的事。
在顾瑾的作业上偷偷画小乌龟。
把顾瑾给她的字帖弄破。
还曾经把顾瑾送她的诗词拿去垫了桌腿儿。
隆庆帝听得嘴角微抽,“这些是不是你教给顾瑶的?”
顾四爷脑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臣哪会做这样的事?!”
“说实话!”
“……”
顾四爷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臣八岁以后就不玩这把戏了,不捉弄大哥了。”
隆庆帝扶额苦笑,顾清这个兄长还真是辛苦呢。
难怪传言顾四爷最疼顾瑶!
还当顾湛宠爱庶女多过嫡女,事实是顾瑶同他臭味相投!
八岁就不玩了?
隆庆帝可是一点都不相信!
“朕记得去年顾爱卿曾经上书请罪,他带回去的折子被笔墨污了。”
隆庆帝盯着顾湛,“是不是你做的?”
顾四爷眸子闪烁,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臣有时候被大哥教训得狠了,也会偷偷去书房……臣不是有意打翻砚台的,谁让大哥用完砚台不清洗干净?”
“不过您说得奏折被污染一事,臣不记得了,许是不是臣做的,毕竟大哥总是把重要的折子封好后,才敢把臣关在书房里罚抄书的。”
隆庆帝:“……”
难怪顾清至今没有儿子,也没见他纳妾生子,他是被顾湛给折磨得不想再要儿子了吧。
“陛下现在不是追究臣到底做了多少的糗事,每次大哥都教训臣的,臣发誓不再犯,虽然臣屡教不改,但臣被教训时,的确不想再犯的。”
“就是有时候被大哥教训得狠了,臣忍不住拿大哥的宝贝书画出气。”
顾四爷觉得自己很无辜单纯,都是长兄逼他的。
“此时最重要是查清楚诗词的原作者到底是谁!还请陛下还顾瑾一个公道,臣不希望顾瑾就那么一次喝醉,被臣和瑶瑶联手算计捉弄写出来的诗词最后落到无耻抄袭之徒头上,给无耻之人扬名。”
顾四爷再次砰砰砰磕头,另外两首诗词他是没见过的,也不信顾瑾能写出来。
不过既然其中一首是抄袭的,那两首诗词意境更高,忧国忧民的传世之作肯定是方展不知从何处偷来的。
没有一番历练写不出高尚情怀的诗词。
顾四爷轻声道:“那两首诗词的气节更为出色,胸襟更为宽广,有主政天下之心,绝非连乡试都考不中的方展能写出来的。”
隆庆帝眸子深沉,捏紧手中的毛笔,“主政天下?!”
顾四爷明显感到后背一寒,小心翼翼解释:“啊,那气魄不是主政天下么?臣……臣感觉不到其中的深意,不懂意境,只觉得气势磅礴,有天下尽在手中的感觉。”
砰!
隆庆帝面容冷峻,一甩手将笔墨纸砚扫落在地,冷笑道:“很好,太好了,朕竟然还不如顾湛看得明白!”
“来人,给朕传锦衣卫指挥使,朕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人窥伺朕的江山。”
顾四爷懵逼了,他做了什么?
第五百二十三章 反诗(二)
隆庆帝见懵逼的顾湛,又好气又好笑。
顾湛就是个没心机的人。
如此他才会真正说出诗词蕴含的意思。
旁人只会认为诗词霸气,胸怀天下,有文人治国的意境。
也只有‘小人’才扣字眼儿。
偏偏隆庆帝因宫变而登基,他对文章诗词控制得很严,前些年刚刚打击一批称赞明慧太子的文章。
这才几年时间,文人们有玩互相包庇维护的把戏,不肯同他说实话了。
相反还是顾湛忠心,有什么就说什么。
顾四爷额头冒出冷汗,“陛下,臣是不是说错了?”
气氛太诡异压抑,他怕怕啊。
“是朕想到了一些事,同你无关。”隆庆帝好言安慰顾湛,“铮儿……你送他回去。”
陆铮领旨搀扶起被吓得脚软的顾四爷。
顾四爷深一脚浅一脚出门,正好碰上杀气腾腾的锦衣卫指挥使,以及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东厂厂督柳公公。
若是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后宫外朝必是掀起滔天风浪。
“陆侯爷。”
柳公公面容白净,细眉凤眼,嘴唇鲜红,笑容阴柔,略有渗人。
“这位就是永乐侯吧,咱家久闻永乐侯大名,今儿第一次见呢。”
“……柳公公……好。”
顾四爷有点怂,毕竟东厂厂督的恶名比锦衣卫指挥使更凶!
陆铮侧身挡住柳公公看向顾四爷的目光,对锦衣卫指挥使轻声道:“事关重大,慎言。”
锦衣卫指挥使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柳公公笑容不改,眸子却闪过一抹不悦。
不过他还真拿陆铮毫无办法!
皇上连皇子都不相信,唯独相信宠爱陆铮。
哪怕在他掌握的东厂中,亦不敢说没有陆铮的人。
毕竟陆铮从小就被隆庆帝带在身边,甚至比皇子们都熟悉宫廷。
陆铮扶着顾四爷离开皇宫,顾四爷拖着陆铮的胳膊,指着镇国公的坐骑,“爷不骑马,就是不骑马了。”
现在他还脚软着,没有瑶瑶搀扶,顾四爷可没信心能操纵镇国公的坐骑。
方才镇国公的坐骑就是给瑶瑶面子才肯驮着他的。
“我去找辆马车。”
陆铮只能用暴力手段逼镇国公坐骑低头,可顾四爷的骑射稀松寻常,他也不放心让在此时让顾四爷再骑马了。
到底是陆铮面子大,人脉广,很快便寻到宫中所用的马车。
顾四爷上车后,直接也把陆铮拽上去,“爷有话同你商量。”
陆铮摆手让随侍跟随,坐在么车中,同顾四爷面对面。
顾四爷擦拭额头的冷汗,俊脸有点白,他是熊孩子,但不是个完全不懂事的人。
“爷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四叔不爱诗词的,怎会同陛下说诗词的意境?”
顾四爷身体蠕动,耷拉着脑袋,“爷说实话,你可不能笑话爷。”
“您说。”
“若不是方展写得诗词,爷才懒得多看一眼呢,外面人都传疯了,都说他文采斐然,爷不服气啊,怎能容忍他爬到爷头上去?陆侯爷也知道世人对才子多有宽容,没准哪天旁人认为爷是拆散才子佳人的恶人,所以爷就……”
“捧着诗词研究了很久,那首诗词……别说,爷还真琢磨出了点东西,今日方展欺负到门上了,爷入宫告状也就……也就把一切都说了。”
“你没在顾瑾书桌上见过那首抄袭得来的诗词?”
“……”
顾四爷摸了摸鼻子,“反正诗词是瑾哥儿写的。”
“那你还敢拿脑袋担保?”
“……爷想着这么做让陛下更相信嘛,此事是没有万一的,因为爷笃定顾瑾写得出咏春,而方展就是个无耻抄袭的斯文败类。”
顾四爷面上挤出一丝笑,靠近陆铮,“何况不还有陆侯爷在么,你总不会眼看着岳父被皇上责怪吧,总能查清楚方展的真面目!”
岳父两个字,让陆铮心花怒放,别说咏春就是顾瑾所作,就算是方展写的,他也有证据证明方展是抄袭的人。
陆铮一向是心狠手辣的。
眼见陆铮微微点头,顾四爷又有底气十足,轻声问道:“后来爷说方展诗词中有主政天下的意思,爷说错了么?”
这才是他被吓住,拉着陆铮恳谈的原因。
陆铮思索一阵,望着懵懂的顾四爷,“四叔的运气一向很好,陛下不是生您的气,陛下对诗词文章一直比较在意,这几年才渐渐放松了一些,又因为方展最后这两首诗词……四叔回去只要不乱说话,旁人无法迁怒到您头上。”
他轻声安慰顾四爷,“即便有风波,我会帮您压下去的,您只是说出了旁人看到而不愿意说的话。”
“就是说嘛,爷胸无点墨,爷都能看出的东西,那些捧着方展诗词歌功颂德的人竟是看不到?”
顾四爷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彻底放心了。
陆铮嘴角勾起,“不是他们看不出,而是主政天下不是文人最希望的结果么,陛下垂拱而治,放权给文臣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