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名次太低,隆庆帝不在意他,才准了何大人所奏,不让世人认为中举名额都是顾家的。
他若是正常发挥,名次高上一些,何大人未必就敢让他落第。
一切巧合造就今日的局面,顾二爷对科举成绩存在疑问,更不愿意就此就去翰林院。
他让二夫人带着儿子回院落歇息,一个人出门,直奔礼部。
儿子还年轻,这次不中,明年隆庆帝再开恩科的话,儿子有很大几率高中,横竖不过是耽搁一年而已。
顾二爷之所以如此上心,不是为儿子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而是他嗅到了机会,攀上何大人的机会!
何大人有意同顾家联姻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所有人不是猜顾瑾,就是猜顾珏。
他的儿子才是顾家长孙!
而且尚未婚配,又是堂堂正正的嫡子,比顾瑾顾珏这种生母扶正后得到的名分更加贵重。
倘若他能同何大人成为亲家,以后在官场上得何大人提携,他未必不能赶上长兄顾清。
顾瑾是有才华,到底还年轻,顾家还不到时候培养顾瑾,把家族传承交到顾瑾手上。
他这个做二伯父还在壮年!
若是他能掌握顾家也会传给自己的儿子,顾清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来才会重视顾瑾!
顾二爷在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心急火燎来到礼部,找到在礼部任职的同科。
他说明来意后,本以为很简单的查看试卷竟然让同科面露难色。
“不是不肯帮顾年兄的忙,咱们同在宦海游历,与人方面就是与己方便,若是顾年兄查上几次的乡试卷子,小弟立刻就给年兄找来。”
他凑近顾二爷小声耳语,“这次乡试的卷子,已经被何大人封存了,说是没有皇上的口谕,谁都不得阅看。小弟着实没有办法把令郎的试卷拿出来,连抄录的副卷也是没法子取出。”
顾二爷眼里闪过失望之色,随后越发决定本次乡试有猫腻。
否则何大人为何要封存试卷?
他轻声道:“多出银子……”
同科苦笑摇头,“何大人亲手封存的,谁敢动?我劝顾年兄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横竖令公子还年轻,刚刚及冠,多沉淀几年,下次给顾年兄捧个解元回来!”
“我还没恭喜顾年兄,本科的解元不就是出自顾家?”
同科不知顾家几房之间并不和睦,不,应该说顾二爷不服长房,恨着顾四爷,在外人眼中顾氏四兄弟守望相助,共同繁盛顾家。
顾二爷心头再被扎了一下,忍下不痛快,笑道:“本官的侄子高中解元,好在还有顾瑾,否则指望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顾家还不得被老四闹成什么样呢。”
同科:“……”
怎么听着都不似高兴的语气,顾年兄所说的四弟是永乐伯?
顾家真是太苛刻了,有子封永乐伯还不满意?
名门子弟也不是各个都有官做。
和同科辞别后,顾二爷没急着回府,他坐在马车里左思右想,如何能看到儿子的试卷!
唯有见到试卷,他才能拿住何大人的‘证据’把柄,以此好同何大人商谈如何掩盖科举乡试上的不公平。
马车车窗被轻轻敲响,顾二爷打了个激灵,因为要掩藏踪迹,顾二爷只带了自己的常随和车夫出门。
他推开车窗,见到一个陌生的汉子。
汉子半张脸掩藏在胡须之下,身形魁梧,浓眉阔目,不甚好惹。
顾二爷不认识他。
“你是哪位?”
“我奉小姐之命来给顾二爷送个口信,若想搬倒踩下永乐伯,您可去脂粉铺子寻找小姐。”
汉子说完后,利落转身而去。
顾二爷眸子微沉,陌生男子点明自己的身份,又知晓自己同顾湛不和……脂粉铺子么?
他是不是该走一趟?
——
“大舅母,还有你们,别再吵我娘了。”
顾璐护住差点崩溃的汪氏,心痛般望着气势汹汹,恨得不得撕碎她们母女的舅母们。
她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前世,舅母们都是和善的,对她爱护有加,不是大舅母在她病逝前说出了真相,她也不会那么怨恨导致自己上辈子过得不如意的顾四爷!
今生疼爱护着她的舅母们变了另外一副面孔,即便顾璐早有准备,此时她还是感到心头滴血。
“我哥哥也在锦衣卫,他是被大舅牵连的,并不是舅母所言,是我哥导致大舅诬告何大人!”
顾璐苦口婆心的解释,“眼下最重要不是该齐心合力救出大舅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拌嘴
大舅母冷哼:“你倒是说得轻松,倘若能救出老爷,让我做什么都成。”
“就因为你们母女这对丧门星害得原本仕途得意的老爷沦为阶下囚,关进锦衣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汪氏又向顾璐身后瑟缩身体,泪水顺着眼角奔流而出。
汪大舅母咬着嘴唇,食指抬起点着顾璐母女,“我真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把你当个好的,没有你上下撺掇,你娘怎么会被赶出顾家?”
“好好的永乐伯夫人不做,偏要做个令汪家蒙羞,令姐妹难堪耻辱的弃妇!”
“你是不是个傻子?你的脑袋只记得诗词歌赋?白白把伯夫人的位置让给李姨娘,得亏你嫁去顾家也没吃过苦,要是陪着顾四爷一路艰辛走过来,等顾四爷得意了,你却被休掉,你……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汪氏满心委屈,从顾璐身后探出头,“做人怎能只看地位和爵位呢?夫妻之间贵在相知相许,难得是情投意合。若得一心人,即便整日粗茶淡饭也是和美的。”
顾璐心中是赞同汪氏的,不过她却知晓银子的重要。
“大哥同大嫂举案齐眉,不知我面对顾湛的痛苦和难堪,我离开顾家,从未后悔过,只感到一身的轻松。”
大舅母等人齐齐一愣,这是什么鬼?
汪氏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汪氏以为自己一番得到大嫂的认同,索性从女儿身后站了出来。
她哽咽道:“在乡试后,知晓瑞哥儿入狱,我就同璐姐儿去过顾家的。”
声音暗淡沙哑,神色凄苦,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巴掌大的脸庞滚落。
她足以让任何男子怜惜,恨不得搂她入怀小心呵护疼惜。
大舅母眸子闪烁,这小姑子的命原本是很好的。
所以即便出嫁多年,儿女都给顾四爷生了,竟还保持着单纯纯真。
不是单纯,是愚蠢!
明明可以过好日子,偏偏汪氏非要折腾爱情,弄得不仅她倒霉,还连累了汪家和所有的姐妹外甥女。
“顾家心狠无情,根本不让我进门,碰上顾珏……当年我还是他嫡母时不曾为难过他,现在他翻脸无情,令我难堪,倍感耻辱,同他爹一样!就是个得意便猖狂的无耻小人!”
多埋汰顾湛一顿,汪氏心头会好过许多。
大舅母生生被无比委屈的汪氏气乐了,以前只觉得小姑子天真又有淡然,宛若不沾红尘的仙子。
此时,她才发觉看错了汪氏!
对汪氏这样的媳妇,顾家竟然忍了这么多年?
顾湛的脾气秉性太纯良了。
汪氏还是顾四爷媳妇时同方展借诗词字画传情,汪大舅母也知晓一二的。
若是她娶了汪氏做儿媳妇,一天得教训汪氏八遍,绝不会惯着她。
“你这话太过好笑,你也知晓以前是他嫡母?现在你只是顾家弃妇,还想着端着他嫡母的架子?顾珏已经是神机营校尉了,比你几个外甥的官职高得多,他怎可能尊你,敬你!”
汪大舅母一个指头戳中汪氏的脸颊,“你去顾家也没摆正求人的态度,以为自己还是四夫人?!就你做得那些事,让我说出来都嫌腌臜!”
汪氏泪流成河,悲伤痛苦。
顾璐揽住汪氏的肩膀轻声宽慰好一会,对汪大舅母道:“我娘的事轮不到你来管,现在我娘也没吃用在娘家,也无需受你的气!你嫌弃我娘丢了汪家的脸面,我们母女不回汪家就是了。”
“有句话不知大舅母可曾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要瞧不起人!今日我娘不容易,明日她未必就不能闪瞎大舅母的眼儿。”
“既然大舅母不信我,不能和我共同谋救出大舅,以后我哥洗脱罪名,被皇上重用,有一片锦绣前程,大舅母也别腆脸凑上来!”
顾璐放弃对自己恩人的报答心思,大舅母不值得她再付出半分。
前世终究已经过去了。
顾璐眸子明亮,冷漠般说道:“大舅母请回吧,我还要收拾物什去看望我哥,着实没空再陪你。”
汪大舅母:“……顾璐你的心肠是黑的不成?我和你大舅一直把你当做亲姑娘看待,你却给我来一句三十年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