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惊呼声,水流更急了。
温白觉得干不下去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声道:“撤——”
于是,大家开始往岸上游去,温白听到一阵翻涌声,下意识地看向堤坝的缺口处,从缺口处猛地涌出大量洪水,温白没想到洪水这么快,拽进身上的绳子,扯着嗓子叫道:“大家抓紧身上的…”
一个浪头打了下来,温白被拍进了水里,剩下的话被淹进了水里,在水里,温白咬紧牙关屏住气,他听见了四周的惨叫声,拼命地游了上去,高声道:“抓紧绳子!往绳子那边游…”
话音刚落,温白又被水浪给拍进了水里,他皱着眉头,开始顺着绳子的往岸上游,突然,他觉得右腿剧烈一痛,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右腿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砸伤了,若是没有水的阻力,想必自己的右腿就废了吧,温白自我宽慰道。
接着,温白就发觉不对劲了,哪里来的石头?刚好温白又浮到了水面上,他眼睛被水冲的酸涩,勉强瞪大眼睛看了看,有了缺口的堤坝已经被洪水冲崩了,碎石土块随着水流涌了过来。
温白大骇,这样一来,大家可能没被淹死,就被砸死了!温白声嘶力竭地朝岸上喊:“杜纶——快拉绳子!”
“啊——”耳边传来一声惨叫,温白下意识地去看,只看见一个士兵被洪水冲走了。
冲走了?怎么可能?身上都拴着绳子啊,温白方寸大乱,接着,耳边惨叫声不断,许多士兵都随着洪水被冲走了。
温白不顾自己被呛了几口水,朝岸上看去,暴雨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但温白还是看出了杜纶带着自己的一队人拿着刀在…砍断绳子?!
温白愤怒大过恐惧,刚好一个士兵被冲到他身边,他死死地拽住那个士兵,士兵惊恐地拉着温白的手,慌乱道:“大人…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啊!”
温白额头青筋暴起,他拽着士兵,吃力道:“拽紧!”
士兵绝望道:“大人…咳咳!你…你别管我了,再这样下去…你也…咳咳…噗…你也会死的!”他一边说一遍被呛了好几口水。
话音刚落,那人就松开了温白的手,温白瞳孔骤缩,那人不到片刻就被洪水冲向了远方,然后湮没在洪水间。
怒火燃烧着温白的心,温白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耳边惨叫声不断,温白顾不得迎面而来的洪水,冲岸边叫道:“杜纶——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岸上的身影顿了顿,似乎是看了过来,挑衅似的冲温白摊了摊手。
温白明白了,杜纶和江承煜根本就是早有预谋!怪不得江承煜非要杜纶带着亲卫过来,他根本就不是想攻打郢军,他的目标是自己,将温玄支走,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处理掉自己!
只是,江承煜为何要这样做?害了温家军,江承煜自己便没有后盾了,温白想不透,也没有力气再想了。
一个又一个的浪头拍了过来,温白最终被打进了水里,水流涌进鼻腔,已经不能呼吸了,耳边的惨叫声渐渐远了起来。
温白意识一片混沌,大哥还没有回来吧?江承煜会害他吗?不过大哥那么聪明,不会上当的。还有鹊老和表哥,这下他死了,他们也不用麻烦地再为他配解药了。玘儿呢?他上次说给他刻个兔子来着,这下也要食言了。还有他那个没出息的爹,罢了,他身体好着呢。
还有…江季白,自己死了,江季白该有多难过啊,他会不会为自己殉情呢?还是别了。他也没有跟江季白去过江南呢,他还没有看到江季白当皇帝呢,对了,江季白还说要告诉他一件事,这下也不能知道了,就应该早些告诉他嘛。
温白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最终没了意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洪水过去了,中游的河面归于平静,杜纶带着一队人静默地站着,一切如主公所愿。
一个侍卫走到前来,恭敬道:“杜大人,我们回去向太子复命吗?”
“你们先回去。”独孤纶摇了摇头,对他道:“我还有事。”
“是!”
独孤纶看了看暗红的天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一截绳子,顺着绳子又看向水里,也该回潼关了。
江季白并没有等来江承煜所谓的能把郢军重创的洪水,也许是郢军知道自己地势所处不利早做了准备,不过江季白原本就没多指望这洪水,在季呈徵的配合之下,厮杀了一天一夜,他们将郢军打的落荒而逃,原路逃回天渊城。
江季白与季呈徵草草打了个照面,就去各自清点自己的伤患了。
此战是继霆灵城大捷之后,声势规模都十分庞大的一次战役,重创郢军主力,直接奠定了江季白和季呈徵为当世领军翘楚的地位。
“报——”
江季白刚将自己胳膊上的剑伤处理完毕,就看见不远处一匹战马奔驰而来。
江季白右眼不自觉地跳了下,他稍显不耐地揉了揉右眼,对着下马的士兵问道:“怎么了?”
“报世子,”那人面色稍显不忍,道:“河那边传来消息,昨天夜里,温家军被太子暗算,全军葬身落月河!”
葬身…葬身…葬身…
江季白双腿一软差点晕过去,顾延岳扶住他,低声道:“世子!”
江季白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觉得如此心累,他不敢相信地沉声问道:“你说谁…谁葬身了?”
探子求救似的看向顾延岳,顾延岳心知这估计是真的了,心里也不住的难受,他对江季白道:“世子,您当心身体!”
江季白猛地推开顾延岳,三步并作两步地骑上了探子的马,发了疯似的往回赶!
他早该料到的!江承煜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他应该制止温白的!江季白眼眶发热,脑袋发晕,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会?温白那么猴精儿的一个人怎么会死?毒都没把他毒死,他肯定藏在了哪里,暗戳戳地在笑话自己呢,等自己去给他报了仇,报了仇,他就会出来了!对!杀了江承煜,他就会出来了!
江季白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江承煜。
江季白特地从中游过河,可是河面一片平静,只有丝丝细雨落至河面,漾开些细微的涟漪。
江季白眼底冒火,身上的铠甲被雨水冲刷的锃亮,在江季白走动间,发出些“叮里哐当”的声音,下了船后,江季白一边解铠甲,一边往大雁城内走。
没走几步,江季白就听见了江允善的声音:“阿衍!”
江季白木着一张脸,看向了不远处的江允善,江允善满脸担忧,打着一把伞匆匆地走了过来,江季白一声不吭,将铠甲塞进江允善的怀里,大步朝城内走去。
江允善心中警铃大作,她慌张地看向江季白,阿衍这是气疯了。
江季白黑色的长袍在雨水的冲刷下,颜色更深了,此刻他腰身紧束,显得背影愈发单薄,但他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走得急促又沉重,再加上他浑身紧绷着,仿佛一头隐忍又蓄势待发的狮子,只要看见猎物,就能毫不犹豫地撕碎它!
江允善打了个冷颤,紧跟了上去,她尽量跟上江季白的步伐,故作镇定道:“阿衍,你先跟阿姐回去,我们先商量商量怎么办,你听阿姐说,毕竟温白已经…”
江季白突然挺住脚步,漠然地看向江允善:“江承煜在城内?”
江允善想了想,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对,没错,但是你先别冲动,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阿衍!阿衍!”
江季白加快了步伐,江允善将怀中的铠甲和雨伞塞给了身边的人,追着江季白跑了过去:“阿衍,你就听阿姐的话…”
江允善在江季白耳边说了一路,江季白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脑袋里嗡嗡响,他能清楚地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有力,一声比一声愤怒!
江允善显然已经无措起来,她在收到温白身亡的消息后就料到了江季白的反应,只是,她没有料到江季白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竟是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
江允善感到无力,雨水将她端庄的妆发打的狼狈,但她还是跟着江季白,一遍又一遍地劝着他。
江季白一脚踹开了江承煜的房门,江承煜身边守着几个人,蓄势待发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率先迈进房门,将江允善关在了门外,浑身戾气地朝江承煜等人走去。
门外的江允善只能听见屋内的打斗声,她使劲拍着门,着急地大叫:“阿衍!阿衍!你怎么样?你别冲动…阿衍…”江允善颓丧地顺着房门坐到了地上,满脸泪水:“你别这样,阿衍,你开开门,阿姐很担心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