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表现的再坚强,再独立,极力的,想要让她轻松一些,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不行……
她得好好的……
这件事,也不能让奕舒知道。
秦柔垂下眼,眸光飞快转动,思绪,却有些混乱。
“别太害怕,这个病并非完全无法治愈,只要找到合适的配型,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尤其是现在只是早期的阶段,只要你积极配合,我有一定把握……”医生看着她的表情,在旁边出声安慰。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秦柔有些混乱的思绪,愣了数秒,她身体微微前倾,眼底含了几分期望看向医生:“早期的话,可以通过药物治疗吗?”
“药物治疗是必然的,但仅仅药物治疗,是不够的。”医生皱了眉:“最好,还是尽快办理住院手续,以免情况继续恶化。”
如果住院,奕舒肯定会发现什么。
这几年,她已经够苦了。
如果她再出什么事,她不确定,奕舒会不会崩溃。
秦柔最终,只留下一句“再看看情况”,拿着药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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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压制了有一段时间,情况有短暂的好转。
但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过了年关,秦柔的情况突然急剧恶化。
肝部的痛意越发明显,总是觉得疲惫不堪,开始觉得眩晕,想吐……
等到春天的时候,秦柔第一次,在掌心看到了血迹,那是,她自己的血。
把掌心的血迹冲洗干净,洗手间的隔间里,秦柔水珠混着泪珠的蹲下去。
好像,快要瞒不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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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舒是在某个晚上发现的。
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餐晚饭,两人安安静静的吃着,吃到一半,秦柔却忽然捂住的嘴,一路朝卫生间跑去。
奕舒紧随其后,隔着门,听到了呕吐的声音。
她想到秦柔最近泛黄的脸色,和总是发白的唇瓣,像是疲惫到了极致。
只顿了一下,就推开门跟了进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秦柔飞快的扯了纸擦掉呕出来的血迹,将纸团团起来,包住血迹,扔进垃圾桶。
奕舒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怎么了?要不然,去医院吧。”
“没事。”秦柔遮下眼底的慌乱,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肠胃有些不舒服而已,吃点药就好了。”
不知怎么,听到这话时,隐约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
几年前,江侵总是受伤,还试图隐藏,那之后,奕舒就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有血腥味……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柔:“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就像当初,江侵瞒着她。
秦柔愣了下,才道:“没事,扶我起来,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奕舒伸手去扶她,秦柔腿却软了下,打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刚扔进去的纸团滚出来。
因为时间的推移,里面的血迹,有几缕隐约洇了出来。
那纸团,就在奕舒脚跟前。
奕舒手一僵,几秒,才抖着拿过那个纸团,展开。
里面,赫然是鲜红的血迹。
很久没有掉过的眼泪,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奕舒抬眸盯住秦柔:“妈妈,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
秦柔怔愣在原地。
半晌,奕舒狠狠擦了一把泪,扶起秦柔:“走,去医院,现在就去。”
“舒舒……”秦柔喊了她一声。
奕舒回头。
“妈妈查过了,是肝癌。”顿了几秒,秦柔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又补充:“只是早期。”
“为什么,不跟我说?”
“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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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夜晚,煎熬又漫长。
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总是哭着睡着,又在梦里哭着醒来,然后坐在床上,看窗外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怨恨,遗憾,难过……
到最后,却只剩下满腔的无能无力。
可依然,要走下去。
清早,奕舒用冰块消过眼睛的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秦柔去办了住院手续。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国
第74章 青梅
这一年来,或许是心情沉重的原因,又或者是迟迟没能加紧治疗的原因,秦柔的病情恶化的很快。
奕舒跟医生交涉过,在没有合适配型的情况下,必须得进行住院化疗了。
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奕舒看向秦柔,眼睛发着红,眼神却也成熟坚韧:“妈妈,辞职吧,专心治疗。”
“可是……”
奕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住院化疗会花掉大笔的钱,担心她公司医院两头跑会太累……
但这些,都不重要。
“没有可是。”奕舒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抱住秦柔:“妈妈,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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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彻底辞掉了工作,开始时住院化疗。
奕舒也开始愈发的忙碌,公司医院两头跑。
可尽管这样,一切还是不能如愿。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年底的时候,秦柔的情况,愈发的糟糕。
连除夕,都是在医院过的。
奕舒坐在床头,手里端着在家包好的饺子,一个一个喂给秦柔,只吃了三个,秦柔都吃不下了,没什么力气的躺了回去。
窗外的月亮象一层薄薄的剪纸,白霜一般的月色透过窗帘洒进来。
奕舒放下碗,盯着病床上的人。
秦柔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累极。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老的不成样子,头发掉了大半,脸颊的皱纹一条一条钻出来。
连这样睡着,眉间都紧紧皱着。
奕舒知道,她在隐忍着痛意。
她不敢想,那有多痛。
安静的病房,气氛压抑沉闷。
待了一会儿,奕舒就再也受不了。
她离开病房,轻轻带上门,然后在长椅的旁边蹲下来。
脸刚刚埋进臂弯,眼泪就刷的一下子流下来。
密密麻麻的痛意间,她忽然想起好些年前的一件事。
似乎也是除夕。
江侵给她买了烟花,她在凌晨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找他。
烟花燃尽的时候,她问他,以后一切都会顺利吗?
江侵说,会的。
可如今,她跟他分开八年,奕明诚入狱然后在狱中自杀,秦柔肝癌晚期连配型都找不到。
都是假的。
当初她的愿望,一个都没能实现。
人生有的时候,真是,残忍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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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过去,夏天来临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秦柔的心血像是被耗尽,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有时候,连床都下不了。
而奕舒,无能为力。
最近她愈发的觉得吃力,不管是工作,还是秦柔的身体,又或是高昂的住院费和化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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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漫长的批评。
眼前的人不停的质问她最近是怎么回事,而奕舒只能不停的低头认错。
终于,半个小时后,男人像是终于泄气,冷着一张脸离开。
奕舒弓着背掌心撑在桌面,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抹了一把脸,离开公司。
顺路买了粥。
最后车子在医院停下。
奕舒拿着粥上楼。
推开病房的门时,里面依旧没什么变化,浓重的消毒水味夹杂着血腥味,而秦柔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只唇角,残余了一点血迹。
应该是刚刚,又呕血了。
喉间有点酸涩。
奕舒压了一下,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过去,在床前坐下:“对不起啊妈妈,我来的有点晚了。”
秦柔听到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奕舒。
也不过才26岁,她的脸上,就没了朝气和蓬勃。
满脸,都是极力掩藏,却藏不住的疲惫。
这些日子,她应该很累吧。
好几次,秦柔从痛意中醒来,都能听到有人在外面压着声音哭。
明明,从前是那么爱笑那么明朗的人。
心口像是被刀一下一下滑过,比身体的痛意,还让她难受。
秦柔眼神闪了闪,压下那点心疼。
沉默着,吃了奕舒喂过来的粥。
奕舒帮她擦了擦嘴,就要起身去端温水,帮她擦身子。
秦柔却按住她的手:“舒舒,妈妈,有话跟你说。”
奕舒愣了一下,没再动,在病床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