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活到现在,只因心中有一个信念,那便是替阿莀报仇。”
沈夫人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她脱口而出:“棠儿可寻到线索了?”
沈棠听着些微急切的语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线索倒是有一些。”
沈夫人手中的佛珠蓦然停下:“寻到什么线索了。”
沈棠盯着沈夫人,慢悠悠的道:“之前寻到一些,如今都断了。”
沈夫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神色,随后出言安抚:“棠儿别急,总能将凶手找到。”
沈棠终是失去了耐心,偏过头:“若是母亲有什么线索,还请告知。”
沈夫人露了一丝浅笑:“本当如此。”
本当如此?
呵…好一个本当如此。
沈棠压下心中的失望与铺天盖地而来的委屈,只道了句:“多谢母亲,棠儿便不打扰母亲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不带丝毫眷念。
沈夫人转身瞧着那道决绝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将永远离自己而去。
沈棠走出沈府,步伐坚定,阿莀是李葳害死的,她的亲生父母也是死在李葳手上,哪怕这不是沈夫人所愿,可从她隐瞒阿莀与先帝先后的死因开始,他们就注定站在了对立面。
上马车前,沈棠最后看了眼那门匾上的沈府二字,而后决绝的转身,或许,她这一生都不再会踏进这里半步。
沈棠知道,她即将要走的这条路很艰难,可她必须要走,接下来她会不计一切代价扳倒李葳,报这血海深仇。
—
时间在指缝中悄然流走,数十个春秋一闪而逝。
天谕十一年。
今年的冬天仍旧冷的瘆人。
公主府内,一小小少年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热汤朝寝殿而去。
“公子,您慢些,小心脚下。”
小公子面如冠玉,眉眼里一片清澈:“天太凉,慢些这汤就冷了。”
母亲近日又瘦了许多,太医说了需要好生进补,可母亲越发不爱吃东西,他要不亲自盯着,母亲又会将下头的人糊弄过去。
沈棠此时正躺在贵妃椅上,瞧着窗外飘着的雪花儿,轻轻念了句:“快到二月十六了。”
东衣西衣闻言皆转身抹了泪,这一晃已经十一年了。
公主与昭王携手筹谋了十一年,还差几日这一切就将彻底结束,然她们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们都明白,大仇得报,公主也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近日里,公主在长安城给她们二人各自置办了一处宅院,公主名下的铺子庄子也分别移到了小公子与她们的名下。
她们都清楚公主这是何意,可都不敢吭声,只在背地里哭的撕心裂肺,没有人比她们清楚这些年公主过的有多苦。
“公主,昭王来了。”东衣瞧见外头清瘦挺拔的人影缓缓而至,忙敛了思绪迎了出去。
沈棠顺着窗户望去,微微勾了唇,这些年若不是他陪着,她或许真的就撑不过来。
“三伯伯,您来了。”
沈棠收回目光瞧向另一边,见小公子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汤,看向李昭笑得纯真灿烂。
许是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沈棠也勾了唇,这孩子自两个月便养在公主府,如今也长成个小少年了,那轮廓也越发的像简王妃。
李昭柔和一笑,熟稔的从他手上接过汤:“又是你亲自去熬的?”
容念点头,皱着眉道:“母亲近日越发不爱吃东西,非得我盯着才肯用一些。”
只要是他亲自熬的,母亲才不舍得拒绝。
李昭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轻笑:“嘉和倒没白养你这一遭。”
容念粲然一笑,跟着李昭进了屋,他一直都知道他是母亲捡来的,可就算他与母亲没有血缘,母亲也是他想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李昭瞧着沈棠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里就带了几分打趣:“瞧瞧念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倒是把你当孩子看待了。”
沈棠自然而然的接过李昭递过来的汤碗,颇有几分自傲道:“我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懂事的。”
几人又打趣了几句,沈棠便借口说想吃混沌将容念支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沈棠与李昭二人,两人的面上都敛了笑意。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二月十六,嘉和便能替容驸马爷报仇了。”
沈棠轻笑:“也要提前恭喜三哥哥荣登大宝。”
这十一年,李昭陪在沈棠身边,用这三哥哥的身份几乎将她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全都补给了她,李昭于她,已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亲人。
也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哥哥。
那两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公主,这些年也都相继过世了。
“二月十六可要我陪你去如意桥?”
容莀死后,沈棠就下令不许再办花朝节,而长安城的百姓竟无人反对,甚至还做了天灯,只为在这日祭奠泉下人。
这良缘佳节也就硬生生变成了祭祀。
“不必,李葳手段非常人所及,三哥哥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早已筹划周全,只等二月十六动手取李葳性命,就如十一年前李葳在龙华殿布下天罗地网诱李简上钩一样。
至于为何是二月十六。
因为这日是阿莀的生日,也是他们相遇的日子。
还是阿莀的祭日。
李昭点头没再坚持,只道:“沈蔚如今是城门守将,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先将他控制住。”
“还要劳烦嘉和去御书房取得玉玺。”
沈棠轻轻嗯了声算是应下,沈蔚是李葳的嫡亲大哥,也是李葳最信任的人,没有李葳的诏书,沈蔚不可能会擅自进宫。
想到沈蔚,沈棠的眸色又暗了几分,那些年沈蔚是沈府里唯一一个待她如家人的人,后来与沈府逐渐疏远,沈蔚竟也一直未来见过她,她了解沈蔚的性子,怕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以他的性子,多半是觉得对不起她,没脸再见她。
就连李葳都对她很是纵容,这其中,也难免是有几分愧疚。
思绪越飘越远,眼皮也逐渐发沉,沉睡前沈棠好像听到自己说了句:“别伤他性命。”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昭转头瞧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眼里终于有了别样的神色。
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将沈棠拦腰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这动作熟稔的好像做了无数次。
李昭离开时,沈棠眼睛微微睁了睁,只模糊的瞧见那道背影,还有耳边若有若无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棠半梦半醒间只当是做了梦,而后又沉沉睡去。
容念小心翼翼护着回府的混沌,最终也没能吃上。
—
清冷的宫殿似有一股微风袭来。
沈棠打了个寒颤收回思绪,她垂眸一笑,她都不明白,她为何要坐在这里同李昭回忆往昔。
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最终也没能为阿莀报完仇。
从在宣化殿听到真相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不是李昭的对手。
他费尽心思谋划了这么多年,每一步都将她计算在里头,这等筹谋与心思,她就算再活几个十一年,也斗不过他。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就为了这个皇位吗?
她觉得并不像。
这么些年,她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像是喜欢这个位置的人。
不过,她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
“我同你讲个故事吧。”李昭轻轻的道。
第23章
“我同你讲个故事吧。”李昭轻轻的道。
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沈棠的身上。
沈棠没动,带着体温的披风,对此时的她来说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心凉了,一件披风怎么捂得热。
“愿闻其详。”即使面上平静,可心里却是不甘的,这些年,他便是用他那股与生俱来的温柔让她沉溺,利用她步步为营筹谋至今,可这其中当真没有半分亲情吗?
她很想知道这位三哥哥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心又为何这么狠辣去利用善良的阿莀。
“在长安千里之外,有一处隐蔽的山谷,那里生活着一群族人,他们世代行医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沈棠一怔,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隐蔽的山村,世代行医,莫非是百年宋氏?
“他们的族长名唤宋梨,新婚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乃世间少有的美人,在他们成婚第二日,谷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男子身受重伤命在旦夕,谷里的人本就以行医救人为己任,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