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全屋里等到夜色降临,裴望穿戴好伪装用的衣物,把帽子压低,只露出半张脸,无声无息的驱车离开。
他没有羽曦读佳急着上高速路,而是谨慎的围着城区绕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了,这才拧动方向盘,往城郊驶去。
在路口停下等红绿灯的时候,裴望无意间在路边的小巷口瞥到了一抹黑漆漆的身影。那道身影一闪而逝,脚步有些踉跄,看起来很不自然。
裴望微微眯起眼,犹豫了一瞬。
那个背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下车走进那条小巷子。
其实他不应该停下的,也不应该下车,每多暴露在车外一秒,他的处境就会更危险一分。他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一步步走向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低低地喘息着的家伙。
“站住!”男人的嗓音沙哑愤怒,气力却有些不足,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囚兽,低吼道,“我就算死了,你们也别想如愿!”
裴望停住脚步,瞬间分辨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萧家的大少爷,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他不得不逃离江都,那萧家呢?萧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压下心底的不安,缓缓开口道:“萧廷,我不是来抓你的,跟我走吧。”
“你是谁?”萧廷的眸子在黑暗里闪烁着不信任的光,低声问道。
裴望越发放轻了嗓音,轻声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萧廷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踉跄的站起身,低声道:“……走吧。”
裴望搀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巷子,上车后,带着萧廷去了刚离开不久的安全屋。
“这里很安全,食物和水都有,这部手机给你,你应该有可以信任的人吧?等过几天风波平息后,打电话把他们叫来就行。”裴望一边叮嘱,一边帮萧廷把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好。
萧廷定定的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有些入神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裴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着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他把萧廷留在安全屋,独自一人离开江都,去了早就约定好的接头地点。
卡车毫不留情的撞过来的瞬间,他脑海里飘过一个诡异的念头。
——幸好,没有带着萧廷一起离开……
……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性感,惊醒了默默出神的裴望。
裴望回过神来,迎着萧廷含笑的眼神,有些别扭的清了清嗓子,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萧廷唇畔的笑容加深了些,低声道:“比如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裴望:“……”
他有些狼狈的别开眼,无奈的抱怨道:“萧廷,我早就说了,太精明的话——”
“也不会惹你讨厌的,不是吗?”萧廷娴熟的接过话头,拉住裴望的手臂,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抱住,头一侧,就吻上了怀中人的耳垂。
裴望打了个哆嗦,恼羞成怒道:“没脸没皮!”
萧廷不以为意,笑着说:“这算什么,更没脸没皮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过了,现在才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这家伙,不过是五年的时间,怎么就从一个桀骜不驯的清高小帅哥,变成现在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头子了呢?
裴望暗自腹诽,一个拧身,从萧廷怀里挣脱出来,跳下床,捞起一件衬衫穿上,头也不回的往浴室走。
萧廷好整以暇的靠在床边,看着他从衬衫下摆露出来的两条白皙紧实的大长腿,眸光再次变得幽邃。
“砰砰!”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萧言的大嗓门打破了旖旎的气氛,这倒霉孩子大吼道:“大哥!你怎么又把家门锁了!放我出去,我要去队里训练!你再这样我就不能毕业了!”
“萧言,你小点声……”谢疏陵小心翼翼的劝说声也透过门板传来进来,“大舅哥,不对,大哥啊,能不能让我出一趟门啊?我今天还要赶通告呢……”
裴望哭笑不得,一闪身躲到浴室里去了,萧廷额角遍布青筋,气沉丹田,怒道:“都他妈滚蛋!!”
第146章 那个表情,是嫉妒
大约半个月后,萧默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违约转签星辉的风波也已经过去,跟着一起转到星辉的杨瑛一如既往的认真敬业,开始频频打电话催促萧默开工。
萧默吃着孙叔做的味道鲜美的养生汤,享受着谢疏陵殷勤的布菜,轻轻地叹了口气。
谢疏陵警觉道:“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这半个多月来,他对萧默可谓是关怀备至,就差拿着勺子一口口的喂了。可即便如此,萧默最近几天却还是时不时的叹气,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让谢疏陵颇感莫名其妙。
萧默默默地摇摇头,垂下眸子,又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谢疏陵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耐下性子来询问,“谁惹你不开心了?如果是我的话,你告诉我,我这就改。”
萧默再次摇头,面露挣扎,叹气声更大了不说,颊边还隐隐染上一丝薄红。
谢疏陵:“???”
神他妈还脸红了!他简直要好奇死了!
终于,在谢疏陵的软磨硬泡下,萧默艰难的开口了。他有些犹豫地说:“……我不想回去工作。”
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实在推不掉的工作以外,绝大多数时间谢疏陵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他是真的不想回去工作。
谢疏陵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道:“你不想工作?你不是个工作狂来着吗?!”
“谁说我是工作狂?”萧默面露不满,轻哼一声道,“你才是工作狂。”
“我哪里工作狂了?我经常偷懒的好嘛?”
萧默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有多喜欢演戏,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面露不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这副表情好像有点眼熟——微微抿紧的唇角,想皱却又刻意舒展开的眉心……像个不懂得怎么闹脾气的太过懂事的孩子似的。记忆里,上辈子的萧默似乎也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疏陵摩挲着下巴端详着他,一点点的把那些褪色了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
他的确很喜欢演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就算演戏这件事给他留下的并不全是美好的记忆,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站在镜头前的机会。那时候的他,的确比现在要来的更热爱工作一些。
演员的生活极其不规律,常常为了取景坐着飞机四处奔波,能在家里悠闲度日的机会很少,就算偶尔休假,处于恋爱关系的两个人也未必能凑到一处,时间久了,难免聚少离多。
那时候的萧默不过小有名气,接的片子不多,不像谢疏陵,一年恨不得三百天都在外面忙碌。那时候,他的绝大部分时光,都用在了独自一人等待上。
偌大的一个家,什么东西都是双人份的,却只有他一个人,一盏灯,一颗心。
他是一个很懂事的情人,从来不哭从来不闹,就只知道安安静静的等,像一盏万年不灭的长生灯。
偶尔,当谢疏陵临时有事急匆匆出门的时候,他就会露出那种带着淡淡不耐的神情。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肯把那句挽留的话说出口。也许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说了,那个人也不会停下脚步。
毕竟谢疏陵,是那么喜欢演戏的一个人。
爱逾性命,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像他那样的人了。
然而,即便心里清楚这一点,他也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生嫉妒。他嫉妒那些接踵而至的片约,嫉妒那些闪光灯和话筒,他继续那些分走了谢疏陵时间的一切,正是那些东西,让他的情人日日夜夜的流连在外,无法归家。
——所以,其实那个表情,代表的是嫉妒。
谢疏陵轻轻地叹息一声——前世今生加起来,足足过去了二十多年,他才终于读懂萧默一个细小到几不可查的表情。
这个人,到底是在心里埋了多少心事啊……
谢疏陵推开面前的杯盏,侧身倚靠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默,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