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内心十分沮丧,可嘴上却依然微笑道:“婆婆好。”
“你瞧瞧,多好的孩子,给点面成不成,我俩加一块都快两百岁的人了,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孟老头越看郎郁尘心中越是喜欢的紧。
“成成成,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睡了。”大概是觉着自己说的人过分了,孟婆婆松了嘴,没再多言便走了。
“玉旻,玉旻呢!”孟婆婆刚走,孟老头就朝里间喊着。
玉旻马上跑了出来,袖子还高高挽着,满手油污,看着孟老头轻声答道:“干爹,我在。”
“将这收拾收拾,干爹有事,没空。”孟老头交代完就走了出去,玉旻默默地收拾碗筷。
剩下郎郁尘十分尴尬,这玉旻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他叫孟老头爷爷,这玉旻叫孟老头干爹,那他叫玉旻叔叔?
这辈分真让人啼笑皆非,哎,我太难了……
郎郁尘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冲玉旻笑了笑,玉旻还未将他看清楚,郎郁尘便端着粥朝柴房走去。
没了孟老头提灯笼领路,郎郁尘愈发走不稳了,一脚深一脚浅,清粥洒了一衣襟,这粥虽说不是滚烫滚烫的,可毕竟还很烫,不过短短百来步,郎郁尘被烫的龇牙咧嘴。
偏偏这脑子里鬼使神差般地想起那金面公子,又联想起傍晚铁锁桥下的黑气,心里不免直打颤,总觉着后背发凉。
有鬼!有妖怪!
郎郁尘很快跑进柴房,将粥置于桌上,转身就将柴门关的死紧。
缓了缓神,郎郁尘拿起勺柄将灯芯挑亮了些,灯光将郎郁尘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巨大的黑影使的郎郁尘更加害怕,郎郁尘抬手将衣襟上的粥拍了个干净,快步走到地铺前俯下身轻轻唤着小宝。
小宝紧阖着眸子,睡的深沉,呼吸平稳绵长,浓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十分好看。
郎郁尘紧紧搂着小宝的肩,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宝,你快醒醒,我给你讲故事,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对于小宝,郎郁尘心里有说不清的情感,小宝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帮助他的人。
郎郁尘没有朋友,无论是这个世界,抑或是那个世界,他都没有朋友,从来没有。
小宝冲他笑,笑的很好看,很天真,很单纯,很良善。
郎郁尘唤他小宝,一遍又一遍,小宝微笑着也不厌倦,一遍又一遍地应着。
其实那一刻,郎郁尘心里很温暖,那种温暖就连他的母亲也不曾给过他。
“小宝,你醒醒,我……还蛮想你的……”郎郁尘贴着小宝的脸颊,轻轻唤着,一遍又一遍。
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在轻轻柔柔拂着自己的脸颊,痒痒的,郎郁尘侧过脸,正对上小宝一双澄澈的眸子,郎郁尘一愣神,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使劲眨巴眨巴着眼,直到他在小宝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宝你醒了!”郎郁尘伸手勾着小宝的后颈揉了揉,笑的幸福无比。
“阿郎……”
这两个字像一股电流,激的郎郁尘一个颤栗。
这个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像是从天堂而来,又狠狠砸向地狱。
“你……你叫我什么?”郎郁尘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你……你再喊一遍!”
“阿郎。”小宝目光真挚坚定,一脸天真纯粹。
“去你的,没大没小,叫郎哥!”郎郁尘哈哈大笑,笑的跟地震似的,像是在掩饰什么,又像是身体本能地想大笑。
“哦。”小宝眸光一点一点暗沉了下去。
郎郁尘没心没肺地摸摸小宝的发顶,扬了扬眉,道:“小样,还想占我便宜,以后可不能叫我阿郎了。”言罢,郎郁尘将桌上的粥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给小宝吃,一边喂着,嘴也没闲下来。
“说真的,我那天晚上挺伤心的,可是为什么呢,我好像忘了,然后第二天醒来,我又想见你,你不见了,哎,我在想我可怎么办……”
“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朋友二字怎么写,虽然说你比我小了好几岁,可我总觉得你离我很近,也不对,怎么说呢……”
小宝安安静静地聆听着,嘴唇机械地张开喝着郎郁尘喂过来的粥,一言不发,宛若一个瓷娃娃。
“喂,你说句话好不好,我一个人说真蛋疼。”郎郁尘见粥都喂完了,小宝也未吭个气,简直无趣至极。
小宝从醒来那一刻起,目光就一直落郎郁尘脸上,仿佛要把人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郎郁尘放下空盆,疑惑不已,他缓缓伸出郎爪在小宝面前晃了几个圈,也不见小宝眨个眼。
哇,这瞪眼神功已经练至化臻境界了么?
在下输了,告辞。
郎郁尘站起身来,正准备走,只见小宝伸手攥紧了他的衣摆。
“你说过要给我讲故事唱歌的。”
郎郁尘卯足劲儿想了想,偏头看了看小宝,蹙眉道:“是吗,我忘了。”
“你耍赖。”小宝抬眼,深深看着郎郁尘,漂亮的眸子染了些湿意。
郎郁尘有些慌,他确实不太记得他说过什么,可看小宝那苍白的脸,又想着他身上的伤,心软妥协了。
“那好,我就给你唱首歌。”
小宝清亮的眸子漾出光华,托着腮,依旧是一脸纯真的模样。
“……爱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只因为
爱过的人不说后悔;爱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轮回,不管在东南和西北;爱是一段一段,一丝一丝的是非,教有情人再不能够说再会……”
郎郁尘歌声很好听,清脆悦耳,如山涧溪水潺潺流过,只是此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对着小宝唱这么一首沉重的歌,这与他的声音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只是在无意识间就唱出来了。
小宝情况不是很好,听着歌竟然睡着了,面色愈发苍白,郎郁尘把他抱进被窝,将被角掖好,却见小宝脸庞依稀有蜿蜒泪痕。
唱个歌还把人唱哭了,郎郁尘有些沮丧,他站起身将东西收拾了一番,眼角余光瞟到了那套红色衣袍和那只银白水壶,脑海里又浮现出小宝受伤的画面,不由地恼怒,拿起墙角的竹筐将它们统统摔了进去。
完事满意地熄了灯,钻进被窝搂着小宝呼呼大睡。
一夜无话到天明。
翌日,郎郁尘起了个大早,小宝缩在被窝还未清醒。
郎郁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去饭堂。
山上风景不错,郎郁尘忍不住驻足观赏,一轮红日挂在天边,云雾笼罩,远山如黛隐隐而现,清风徐来,繁花绿枝在晴光中摇曳,偶有蝴蝶三两只翩飞,暗香浮动,莺声巧啭,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此景,真想吟诗一首,奈何自己是棵空心楠木,肚子里没东西,算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郎郁尘懒懒地朝食堂走去,刚到门口便看到了马丁凌,真是冤家路窄,晦气的狠!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吃个鸟!
郎郁尘扬着脸,端起半碗面,坐的离那个瘟神远远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马丁凌已经吃完,他抹了抹嘴,走到郎郁尘面前,抬起一条腿搭在凳子上,挑衅道:“喂,胃口不太好?就吃半碗面?难怪长的跟个白面娘们似的,你说你爹是不是个吃软饭的才有了你?”
身后的寇兰闻言轻咳了几声。
“没说你,给老子闭嘴。”马丁凌扭过头瞪了一眼寇兰,寇兰端起碗挪到角落里默默地啃着馒头,再也不敢吭声。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胃口不好吗?”郎郁尘吸溜了一口面条,慢悠悠道。
“哦?说。”马丁凌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好整以暇道。
“哎,还不是想你想的。”郎郁尘叹了口气,用十分深情的眼神盯着马丁凌。
马丁凌一个趔趄,差点没从桌上滚下来,怒骂道:“想老子作甚,不是昨晚才见过!”
“我也不想的,因为你实在是太恶心了,一看到你就不能不想,一想就倒胃口!”郎郁尘嘁了一声,端起半碗面就起身离开。
“你给老子说清楚,谁恶心?有你恶心?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野种!”马丁凌拽着郎郁尘的衣领子,狠狠道。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我现在明白了,你不仅恶心,你还挺寂寞。”郎郁尘眉宇间透着冷冽,遂地抬手将那半碗面就往马丁凌头顶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