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讨厌过你。”
“嗯?”
“不想提前告诉你一些事,不是因为讨厌你,”方缘垂着眼睛,在这一天的早晨,终于找回了勇气,说出真心话,“是担心你会失望。”
江衡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这不是跟我一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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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方缘一直以为,等到江衡想起一切,他就能在那张洒满阳光的餐桌上,听到江衡的讲述。
无论是不是真的失望,愤怒,还是不在意了,或者别的什么反应,什么情绪,他至少都能有一个早晨的时间慢慢消化。
现实却是,在一个凌晨三点的时间,房门被江衡当当当地敲响了。
方缘本就觉浅,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他短暂醒来,他眼睛都没睁开,就晃悠悠地去开门,另一手还捏着下意识攥住的电击棒。
要不是及时看清了扑过来的人是谁,方缘差点就电击伺候了。
“江衡……?”
门只打开了一点,江衡就冲了进来,直接把他撞在了一边柜门上,方缘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扒开江衡的手臂,“你梦游?”
听说,叫醒梦游的人,好像容易变傻子,他是不是不应该说话?
方缘拿出手机,刚输入梦游俩字,就听到江衡叫他名字。
一抬头,江衡眼睛里都是血丝,红彤彤的在黑暗里有点吓人,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呢。
“方缘……”
方缘的电击棒又举起来了。
“方缘,你去哪儿了?”
方缘满脑袋问号,“我没去哪儿啊?”
“你后来、后来去了哪儿?”江衡被他扒拉开,就俩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恨不得脸贴脸说话,“从塔离开后,你去了哪儿?”
“塔?你是说……”
方缘一时恍惚,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灰暗破败、却高耸入云的建筑。
在末世里,人们称之为塔,在末世开始后的第三年建立,里面记录了大部分人的生存情况,无数人冒着生命危险徒步走到那里,只为问清自己亲人是否还活着。
在这里,方缘第一次知道了获得异能的方法。
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和江衡在E市分别后,第一次重逢,然后在争吵后不欢而散。
想到这里,方缘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告诉我,你后来跑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怎么也找不到。”
江衡看着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问着,看起来不得到答案,今晚就不打算继续睡了。
“我没去哪里,只是走了。”
过了很久,方缘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
“一路朝着D都走,走了两年。”
“真的?”
方缘见他越凑越近,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下,清了清嗓子,“真的,没有再做傻事了,也没有被感染,脑子清醒,能做数学题。”
江衡这才暂时放过他。
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眼皮耷拉下来,身子向前靠过去,像是要靠在稳当的衣柜门上,也像是要靠在方缘身上,微微佝偻着身体,将那点本就不明显的身高差给拉平了。
方缘推他,他就嘟囔,“那我怎么找不到你?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
他也不知道。
因为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如果方缘知道,两人再也没有下次谈话的机会,一定不会在那时争吵得那么厉害,还不告而别。
他没有回答江衡的问题,只是抬起手,轻轻顺着江衡的后背,小声安抚,“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
江衡打了个哈欠,脑子这才转动起来了似的,抬头,后退一步,站稳身体,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说得对。”
方缘顺势推他胳膊,“时间还早,再去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呢?”
江衡迷迷糊糊,顺着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忽然原地转了个圈,又绕了回来,“不行,我怎么感觉我得做噩梦了。”
“……你这几天什么时候做过噩梦?”
江衡眼巴巴瞅着他,“我要是这时候做了噩梦,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的记忆怎么办?”
“……”
“我那时候,都是和队友们一起睡大通铺的,特别有安全感,每次梦到谁被丧尸咬死了,我就爬起来探探那个队友的呼吸,然后继续睡,就能睡得很踏实。”
“…………”
十几分钟后,方缘的单人床旁边,多了一个弹簧床,江衡毫不客气躺了上去,侧过身,面朝方缘,“晚安。”
方缘无奈叹气:“晚安……”
还能怎么办,人是自己招惹到半夜惊醒的,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被过去的自己凶醒的。
偶尔凑合一间屋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江衡也是厉害,空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藏了这样一个弹簧床了,连带着枕头褥子都有。
而且非常规矩,两个床虽然是并排的,但是中间空出了一米距离。
方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房里多了个人,放在以往,他接下来都只能假寐了,最多浅眠,浑浑噩噩分不清睡着了没有那种。
但这一次,他倒是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最近的梦境,一如既往的相同,方缘上半夜没有做梦,再次睡着时,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山洞里。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爬到了那个高处,抬起头,朝着洞口外面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满城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里是……”
方缘陷入困惑,愣了很久,才缓缓反应过来,外面的景象,竟然并非末日,而是寻常的都市夜景。
他爬了太久太久,看出去时,天色已晚,正是下班的晚高峰,街道上到处都是行路匆匆的人,和缓缓移动着的车流,街边还有一些亮着灯的小摊贩,趁机叫卖着小吃点心、便宜衣裤。
怎么会这样呢?
他在这里困了这么久,又冷又饿又渴,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等待着……
明明一直都在等的,为什么外面有这么多的人,却没一个发现他?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末日已经结束?
方缘忽然伤心极了,也委屈极了,他朝着外面大声喊叫起来,声音却淹没在城市的喧嚣,无人在意。
“喂——”
商贩的吆喝声掩盖了他的呼喊。
“有人吗——”
汽车的鸣笛声掩盖了他的询问。
“我在这儿,救救我——”
公放的音乐声掩盖了他的呼救。
“喂——”
“让我出去,有人吗——?”
他越发心急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喊了这么久,叫了这么久,怎么没有任何人朝这里投来一瞥,怎么会没人注意到他。
明明距离外面的世界,那个正常的、和平的、到处都是食物与水的社会,明明那么近,他伸手出去,假如胳膊再长一点,就能碰到那边的路灯。
但仍然没人发现他,没人听到他微弱的呼喊。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恢复了正常,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最冰冷黑暗的末日,永不翻身。
方缘睁开眼睛时,一张熟悉的脸正凑在近处,盯着他瞧,满眼担忧。
是江衡。
他怎么能在这里?
方缘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紧张起来。
被人看到,会拖累……
“你怎么在这儿?”
“醒了?”
方缘一时反应不过来,坐起身来,这才看清是在自己的房间。
“你昨晚同意了的。”
方缘看着他的床,只能睡一人的弹簧床,和自己的床,然后指着中间只剩一毫米的间距,抬头反问,“这个呢?”
“咳咳……”江衡默默下床,把床又拉开,“那什么,你饿么?早上想吃什么?”
方缘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决定不计较下去,“别做了,我出去买点吧,你昨晚没睡好吧。”
“没有,我后来睡得很好。”江衡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看,一点黑眼圈都没有了,气色极好。倒是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有么?”
不管是今天还是当初,方缘依然没那个眼力,看不出江衡有没有黑眼圈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