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任滕并没有被策反,因为他没有机会被策反。
再加上任滕在之前参加了聂青婉与心腹大将们的会议,心里已经把自己归进了大殷太后的心腹之下,又怎么可能会被策反呢?
他没有,但他的妃子和孩子们却不一定那么心向大殷。
南临丰能崭露头角成为南方这片地界上的大国国君,自然有他的聪明和过人之处,他早在进到丰丘皇宫被困的那几天秘密让人贿赂了任滕的妃子和孩子们,都是南方的国家,又是邻国,平时关系也好,任滕的妻儿是什么性子的人,南临丰自然知道,哪些人能被轻易收买,哪些人不能,南临丰也知道。
所以,后院起火的事情不一定非得任滕亲自来,也可以是他的那些妃子和孩子们。
这收买之事好做就在于女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势力又最虚荣又最自以为是且一山望着另一山高的人。
任滕是一国之君,纵然丰丘是个小国,可作为一国之君,他的妃子也不会少,年轻漂亮的自然也有。
南临丰鼓动其中一个最漂亮也最有野心也最不安分的妃子,让她给任滕吹枕边风,若吹不了,那就偷了他的兵符,再将他杀了。
当然,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定得有极大的利诱,不然谁会这么干?
南临丰给的利诱是什么?
当然是这个妃子最贪心最想要又最渴望的东西,一国之王后,谁的王后?自然是曲商的。
南临丰向这个妃子分析利弊,就算任滕活着,那往后也不再是王,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了,除非她往后都只想安身立命做一个小妾,不然她就得改变现状。
曲商是小国之中最强大的王,只要擒住了大殷太后,杀了太子,拿到了天子剑,那曲商就是这片大陆上的真正的王。
她现在帮了曲商,那就是建了大功,即便不封后,往后她的人生,也是不可预估的。
在金钱和诱惑的双重作用下,这妃子同意了。
所以任滕被杀了,兵符旁落别人之手,丰丘后宫被重新洗牌,当戚虏火速赶到任滕的尸体旁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迅速作出反应,以武力强行镇压住整个丰丘皇宫。
可是晚了呀,早有人跑了出去,拿着任滕的血书向丰丘国民们告罄大殷士兵如何的残暴,告罄大殷太后如何的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大殷太后并不是来为丰丘百姓们解决蝗役的,她只是来利用他们,在利用之后就会杀掉,他们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丰丘百姓们这一夜自然是睡不着的,城外的战争如火如荼,城内紧张冷绷,虽没有硝烟,却到处都弥漫着硝烟气,哪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着呢?
睡不着。
所以,当国君遇害的消息传来后,人群里就先有遣讨的声音传来,然后这声音就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谁领头说冲进皇宫看一看,于是,百姓们一窝蜂地往皇宫冲了去。
若是平常时刻,戚虏自然不会拦他们,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宫中忽然发生异变,他正在严密调查,哪能让这些百姓们来捣乱?
所以,派兵去说明,说明不起作用后戚虏就直接派兵镇压,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跟这些百姓们耗,太后只说不许伤人,却没说不许赶人,这也没有错,做法也是对的,可错就错在天时地利人和都被敌人抢先一步。
百姓们遭到大殷士兵们的镇压,情绪立马反弹,竟不顾大殷士兵们的拦堵,不要命了往里冲,当然,这多数都是受人挑唆的,可愚蠢的百姓们哪能想到那么多,他们一个劲的往皇宫里冲。
拦不住,但又不能让他们进去坏事,还不能伤人,戚虏就让士兵们先捉了人关着,这一关就引起了全丰丘百姓们的暴动。
而暴动的后果就是戚虏所领的五千大殷士兵被困皇宫,被策反的丰丘士兵和百姓们冲到了城门,活捉太后。
在殷玄、殷天野、聂西峰、聂不为、陈温斩离开后,丰丘所留士兵也只是封昌的两万,皇宫中留了五千,另五千在任吉手中,另一万在封昌手中,大战开始后,一万五千士兵全部出战了,此刻任吉不在聂青婉身边,聂音也不在,守在聂青婉身边的就只是两三百号大殷士兵,且多数都在城下,因为站在城上就会被对方那带网的油火箭伤到,虽然退离了城下,可他们还是固守在城门处,保护聂青婉。
这两三百号士兵都是封昌旗下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面临丰丘士兵他们可以亮剑,可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压根杀不了,当丰丘士兵混和着这些百姓们冲到城门之后,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底下暴动的厉害,前方的战况又十分激烈,聂青婉转头,眼睁睁看着挣脱了大殷士兵而冲上来的丰丘士兵们冲她扬着刀剑。
就在那些人快冲上来的时候,她冷狠地冲底下还被丰丘百姓们纠缠的大殷士兵说:“不用再手下留情了,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有了她的命令,士兵们就不再顾及,手起刀落,不管是丰丘的士兵还是丰丘的无辜百姓,全部成了大殷士兵们的刀下亡魂。
那几个既将要冲近聂青婉的丰丘士兵也被冲上来的大殷士兵们乱刀砍死。
鲜血淌成了河,哀嚎遍野,从城内蔓延向城外,头顶的蝗虫在那精心设计的油火箭下凄厉哀嚎,伴随着火光漫天,印亮了整片天空。
聂青婉闻着周围刺鼻的血腥气,眼皮眨都没眨一下,她只是稍稍抬起头,看着悬挂在高空中的月亮,缓缓,她又垂头,冲下面一字一句说:“不用留活口,全部斩杀。”
她的声音很大,在腥风血雨下吹拂,封昌听见了,大殷士兵们听见了,任吉听见了,聂音听见了,所有士兵们精神一振,喊杀声空前绝后。
曲商眯眼,陡地策马,退出撕杀圈,眨眼他就侧身从马鞍下的箭囊里掏出了一把油火箭,点燃,对准城门之上的那个女子,凌厉地射了出去。
任吉大惊,聂音大惊,封昌大惊,所有大殷士兵们皆惊慌大喊——
“太后!”
那一天十三岁的聂青婉站在那个又矮又破的城墙上面,看着迎面而来的油火箭,头一回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
第229章 破晓
刚冲上来斩杀了丰丘士兵的大殷士兵们目眦尽裂,立刻也拿起早就备好的油火箭,点火,朝那个呼啸着狂奔过来的油火箭射了过去,可他的功力远远抵不上曲商的,两相油火箭铿然相撞,在空中爆发出激烈的火花,嘭的一声,大殷这边的油火箭被对方击落,坠入地面,烧出一个大洞,而对方的油火箭仍然气势凶猛地砸来。
士兵们赶紧护送着聂青婉离开城墙。
等他们火急火燎地退到城墙之下,身后便嘭的一声巨响,他们刚刚站的位置被油火箭砸出一个天坑,城墙岌岌可危,支撑不住那样的威力,又嘭的一声巨响,倒塌。
一箭未射中,曲商冷笑,迅速从另一侧的箭囊里抽了一支信号箭,射向高空,而随着那一个信号箭在高空中炸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四周的离国的士兵们就冲了出来,黑压压的士兵们遮天蔽日,似乎比蝗虫还多。
蝗役过去,可真正的战场才刚刚来临。
这一夜对所有大殷士兵们来说都是惊魂动魄的,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死的死,倒的倒,伤的伤,号称这片大陆上的最强战力的大殷士兵们也在面对人数高度悬殊的时候陷入了被动而危险的局面。
士兵们经历了一次浩劫,聂青婉也是。
而这一夜,真正拉开了大殷与各国小国之间水火不容的绝裂之势。
——
聂青婉走下城门之后也没有安全,信号箭发出后离国的士兵们就冲了出来,这个时候不说大殷士兵们撤不走了,就是封昌和任吉还有聂音,也被团团包围,陷入苦战。
曲商和左翼早已退出了战圈,骑马看向那个破败的城墙。
曲商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抽出一支油火箭,冷戾无情地击向那残破不堪的城门,左翼也手执油火箭,将剩下的城垣一击炸毁。
当城门以及城墙在身后一次又一次的塌陷,聂青婉转身,漆黑而清冷的凤眸印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的冰寒,她站在那里,看着身后炮火连天的场景,当城门和城墙再也阻挡不了视线,她也看清楚了外面那惨不忍睹的战场,士兵们的哀嚎声,撕杀声,兵器相撞声,刺刀插入肌肤又抽出肌肤的声音,似乎全部都传进了耳朵里,聂青婉的眼前是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