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4)

作者:繁华锦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拓拔明烟接过茶杯,缓缓喝着,就是不说话。

红栾道:“若是她醒了,答应入宫呢?”

素荷一滞。

拓拔明烟品茶的动作又一停,她倏地将茶杯搁下,完全没心思喝了,仰头看了一眼屋外的阳光,说道:“出去走走吧,闷的慌。”

素荷立刻回神,扶着她。

红栾去拿了遮阳伞,出去后就为拓拔明烟遮上了,身后宫女和太监跟了一大群,慢步走了一小会儿后,拓拔明烟就去了皇后宫里。

而此刻,晋东王府的福祈院里,聂青婉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也想起来走走,她在当太后的时候,走的地方可多了,那个时候她只想歇息歇息,只是还没等她颐养天年,就被人迫不及待地害死了,大概她就是操劳的命,重活一世,还得劳心劳力。

她睁开眼睛后,伺候在床畔的浣西和浣东立马凑了上去,浣西问:“郡主,要起吗?”

浣东问:“郡主口渴吗?”

聂青婉偏头看着窗纱,问道:“几时了?”

浣西轻轻勾着帐幔,回道:“离歇黑还早,这会儿刚过未时,还没进入申时一刻,外面太阳还烈着,郡主要起的话就在屋内走走,或到院子里的凉亭里趁趁凉。”

聂青婉又继续躺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头顶的明帐,说道:“罢了,我继续躺着吧。”

浣东轻轻地笑。

聂青婉扭头瞪着她。

浣东立刻收起笑,跑去给她倒茶。

说是茶,其实是凉的水。

大夏天的,谁会真的喝热茶。

浣西依旧将两边的床幔给勾起来,在聂青婉被浣东扶起来喝水的过程里,她把晋东王写信入宫请皇上派个太医来给聂青婉看病的一事儿说了,这事儿聂青婉知道,她问:“信已经送到宫里了?”

浣西道:“送去了,是凃管家亲自挑人送去的,若皇上同意,太医此刻应该就在路上了。”

聂青婉哦了一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下午酉时,冼弼姗姗到达晋东王府,凃毅打开门,迎他入府。

冼弼是从宫中太医院直接出来的,马车也是宫里的官员安排的,赶马车夫是一名侍卫,名叫张堪,凃毅一并将他迎入府,又让府中家丁将马车牵进马厩,卸马喂食。

将二人迎进府后,凃毅去通知华图和袁博溪以及华州,三个人来的很快,冼弼和张堪见了礼,华州留下张堪,让凃毅照顾着,之后就带着冼弼去了福祈院。

冼弼照常规的法子给聂青婉号了脉,也没发现异常,他神色间略有疑惑,更有不解,觉得若非是这位郡主存心捉弄人,那就是这是一种罕见且极其难诊断出来的病。

他不敢乱说,却也不能这般无功而返。

正寻思着要不要拿出看家本领来的时候,躺在床上,隔着一道实质的床幔,完全不知长啥样的郡主开了口,却不是对冼弼说话,而是对着守在一旁,殷切地等待消息的晋东王、晋东王妃以及晋东世子说的。

她轻声道:“父王,母妃,哥哥,我有话想跟冼太医单独说。”

第9章 故人

华图还没出声,华州已经说话:“这不合规矩。”

聂青婉笑道,“哥哥在担心什么?怕冼太医会把妹妹怎么着了吗?”心里嘀咕一句,我把他怎么着了还差不多,又道,“你们都守在这,冼太医没办法拿出真凭实学呀。”

太医院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且,都不愿意向外人展露,亦不会轻易教给别人,这是生存的技能,亦是获宠的技能,谁会轻易拿出来?

一般太医在给高官们诊病的时候,都是摒退左右的。

身在晋东王府中,华图、袁博溪、华州都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三个人听了聂青婉的话后,不约而同地朝着冼弼看了过去。

冼弼面无表情,压根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华图收回视线,看向床,对聂青婉道:“那父王和你母妃还有你哥哥到外面坐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儿,直接喊我们就是。”

聂青婉说了一声好,让浣西和浣东也下去了。

等内室里只剩下了聂青婉和冼弼二人,冼弼直接问:“郡主要跟下官说什么?”

聂青婉道:“冼太医不必紧张,只是多年不见,觉得冼太医你缩手缩脚,完全失去了当年进太医院的雄心壮志,如果当年提携你的人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痛心疾首。”

冼弼淡如死水般的眼眸一惊,情绪顷刻间翻覆,他盯着那道床幔,紧张地问:“你是谁?”

聂青婉道:“晋东郡主。”

冼弼道:“我与你素未蒙面。”

聂青婉笑道:“今日就见面了呀。”

冼弼道:“多年不见是何意?”

聂青婉沉了沉脸,却很久不再说一个字,她就躺靠在床头,背后支了一个大软枕,青丝如瀑,根根落在繁华如织的锦缎上,因为天气热,她穿着薄薄的里衣,雪白的颜色,明明挡在厚重的床幔内,可冼弼还是看到了那寒光一样的颜色,如同那天,那个女人眼中的光芒。

那天的场景早已随着她的死而支离破碎,可眼前这个郡主一字一句,述说着那一天的邂逅。

不,不是邂逅,是恩赐。

她恩赐了他一条雄心展翅之路,因为她,他相信志可展,国可报,平生愿望可实现,但是,入太医院不久,她就殒命了。

殷太后第七年,成都新镇,全是流荒而来的逃难难民,聂青婉亲自去新镇看望这些难民,在那些难民中,她发现了一个极有才华也极有善心的郎中,他手中无钱无药,却极力帮助难民们诊病,白天不厌其烦,也不疲惫,晚上就趁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一个人背着破医篓去城外挖药草。

聂青婉观察了他好几天后,有一天晚上,把他堵在了山上,问他这样做的意义,他当时虽瘦虽枯黄,可眼睛里的光亮若星辰,他说:“救人能让我感到快乐,他们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们。”

聂青婉问他:“不求任何回报?”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回报在这里。”

后来聂青婉跟他相处了几日,越发觉得他清奇可贵,问他愿不愿进太医院,他当时的神情,聂青婉一生都不会忘,他跪了下来,指着那矮矮低房下的难民营,说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国家的力量是无穷的,太医院是整个大殷医者的殿堂,进了太医院,我就能号召更多的人去义诊,那样的话,国民们的体魄就会越来越强健,身体健朗,再不受疾病的折磨,他们就能更好地耕耘,更好的生活,往后的大殷,就是天国般的存在。”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迄今为止,那是聂青婉头一回听一个落魄郎中说着这样的话,她果断地把他带进了皇宫,入职太医院。

第10章 信仰

聂青婉一生都忘不了那天的情景,冼弼又如何忘得了。

当床上披着华北娇身份的聂青婉一字不落复述了那天的情景后,冼弼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瞪下来,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完全顾不得身份有别,男女有别,忽地伸手,拉开了那道厚重的床幔,然后,看到了靠在床头的女子。

不是那位伟大的太后。

冼弼很失望,可又觉得理所当然,太后……太后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她若在人间,那就一定在最高的宫殿里。

她若在阴间,那就一定在最可怕的地方。

她若在天堂,那就一定在最光明的地方。

她不可能在晋东王府。

可为何,他与太后之间的话,华北娇会这般清楚,仿佛她就是那个人,站在那个场景里,与他说着话。

冼弼因为这样的想法而骇然变色,他冷盯着华北娇,紧张地问:“你到底是谁?”

聂青婉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冼弼张张嘴,想说出那两个字,可嘴巴张了又张,就是没办法启口,聂青婉帮他说,她道:“曾经,我是大殷太后,如今,我是晋东郡主。”

冼弼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神窍,好久好久之后,他才张嘴结舌,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可能。”

聂青婉道:“你心里已经在相信了,而不管我是不是,你今天来了,就得与我站在同一条船上了,太医院太医众多,却只有你一个是太后从民间提调上去的,皇上谁也不派,偏派你来,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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