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娣听得明白,自也看得明白,她也知道陈亥一走,这很多茶杯就会凉,这的解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影响,毕竟,后宫女子的荣耀与安稳,其实跟前朝家族的势力有极大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可华府能起,靠的是什么呢?
是真正的实力吗?
不是,靠的只是皇上的宠爱。
一个女儿的得宠,带起了一个家族的荣耀之路。
反之,一个女儿的不得宠,连累着家族跟着被挤兑。
这不是家族的错,这是她的错。
这不是家族的问题,这是她的问题。
是她自己无用,得不到皇上的心,所以让家族也跟着她一起风雨飘摇,受尽苦难。
陈德娣以前清高,后来也不清高了,现实逼人,她不得不低头,以前她稳坐凤位,毫不担心有谁能挤掉她,所以皇上宠不宠她,临不临幸她,她都没关系。
可现在不行了,上回听了何品湘和采芳的话,她也打算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来获得一线生机,哪怕事后皇上勃然大怒,怪罪她,她也不畏,只要能怀上龙子就行。
一旦怀上龙子,那么,所有的难题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可皇上不来她这里,如今又去了大名乡,他们陈府在撤退,她也要跟着撤退,三年的时间太后的亡魂没出现过,可皇上刚离开,后脚她就出来了,这似乎正是不祥之兆。
陈德娣揉了揉帕子,脸上的神色落寞而孤苦,悲痛而绝望。
想到殷玄,内心就不可扼制的疼,宁可不见,也不要深陷,深陷了却得不到,这是多么残忍的现实。
陈德娣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如果女儿能得宠,陈家就不会面临如今的危局,这都怪女儿,是女儿无用,才连累到家族至此。”
陈建兴听着这话,看了陈德娣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可他此刻心中想的却是女儿怎么就说起这样质疑自己的话了呢,打从她有记事儿起,她就是个极要强的姑娘,学习能力强,亦很能察言观色,她从不会质疑自己,她只会激励自己。
可如今,她开始质疑自己了。
当一个人开始质疑自己的时候,那便也是她开始失败的时候,这个时候,她缺乏自信,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陈建兴在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声,想着,也罢,反正他们也要退了,不需要再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她头一回栽跟头,还栽这么狠,她质疑自己也情有可原。
陈建兴不想再呆下去了,他怕他再呆下去,女儿会越来越自责。
陈建兴站起身,说道:“你若心情不好,我一会儿回去了让你母亲来陪你,晚上也让她陪你,昨夜发生了那事儿,你可能也没休息好,你再休息一会儿,陈府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想好自己怎么安全退出就行了,路子我们能给你打点,这香聂北也在查了,但我们不会让他查太久,他可能查出来这香跟陈府有关,你借着这一星丁的关系,想办法全身而退,反正婉贵妃安然无恙,皇上顾念旧情,也不会真的赐你死罪,最多,剥了你的后位,把你逐出宫,到时候你别跟皇上顶着干就行了,该退的时候就退,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亦给你自己一个平安归途。”
陈德娣是聪明人,她有什么不懂的呢?她什么都懂,可人就是这样啊,明明知道该放下,明明知道该认命,明明知道再往前冲一步就是死,可还是想冲,就算当真放下了,可最终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陈德娣心中压着别人难以体会的酸涩和闷疼,冲着陈建兴点了一下头。
第139章 要搜凤宫
陈建兴又看了陈德娣一眼,见她脸色不好,他就想着赶快回去,让胡培虹进宫来陪陪她,哪怕只是陪着她,看她睡觉也行。
只是,刚走出寝门,还没来得及往寿德宫的大门走,守门太监就匆匆来报,说聂北来了。
聂北?
陈建兴倏然一愣。
陈德娣也紧随着愣了一下,但很快陈德娣就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负面情绪,她知道聂北来干什么,昨天晚上就来了一趟,被她以吃饭为由堵在了门外,如今来这么早,想堵也堵不住。
殷玄上朝,事必巨细,偶尔会把朝议拖到吃饭的点,可聂北每日只是听一些大事,收一些折子,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这个时候还远不到辰时,陈德娣自然不能再以吃饭为由把聂北拦在门外。
就算拦了,他中午还会来,下午还会来。
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两时,要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
陈德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对太监说:“让聂大人进来。”
太监立马去门口传话,并打开门,放聂北进来。
聂北带着勃律、李东楼和禁军们跨进寿德宫的大门,走到寝殿门前了,这才发现陈建兴也在。
聂北眉头一挑。
陈建兴原本是要走的,可一听聂北来了,陈建兴就想着聂北过来,八成是冲着那香料来的,他不放心,自要坐下来听一听,故而,又转身回了屋。
原本他在坐着,如今看到了聂北,他就站起身,冲聂北颔了个手礼。
聂北两手背后,笑着担了他这个手礼,等陈建兴垂下手,聂北问:“陈大人怎么会在寿德宫?”
陈建兴道:“听说昨夜后宫闹鬼,我过来看看皇后。”
聂北点点头,说的意味不明:“确实得来看看。”
聂北说完,看了陈德娣一眼,他也没向陈德娣见礼,如果不代政,聂北大概也得虚拂个礼,毕竟陈德娣是皇后,可他如今代政,行使的是皇上的职权,那陈德娣见了他,得上前拜个礼的。
聂北站在那里,看着陈德娣对他点了个头礼,有些敷衍,但聂北不计较。
聂北没空跟这陈家的人虚与委蛇,他直言道:“今日来找皇后,是有一事儿需要皇后配合调查。”
说完,不等陈德娣回答,又看向一边儿的陈建兴,语气不温不热:“我刑部要断案,陈大人想旁听吗?”
陈建兴留下来的目地就是要旁听,但被聂北这么一问,他似乎又有些底气不足,可就这么离开,他也不甘心。
陈建兴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地说道:“聂大人这话问的我有些听不明白了,大殷帝国的刑部办案,没有说不能公开的,不管是事关谁的案子,也没说不能让别人听,就你们刑部自个关起门自个办了,我虽然不才,也算二品大统领,应当有资格旁听一下你们刑部办案的过程吧?或者,你们刑部办案,当真是自己关起门办自己的?”
别的话聂北可以一概不听,但‘刑部关起门自己办自己的’这话可不能当作没听见,这么大一顶罪名扣下来,饶是聂北,也不免脸色冷了冷。
不同的话搁不同的人身上,现不同的章义,这话要是别人来说,聂北还不会多想,可这话搁陈建兴嘴里说出来,聂北就不能不多想了。
聂北如今断的案子,关乎到整个陈府,亦会连同烟霞殿一起诛连。
这不是小案子,可以说,这个案子出,朝堂会塌陷一角,后宫亦会塌陷一角,陈建兴大概是知道的,所以拿这么一句话来怼他。
关起门查自己的,那就是说,有罪没罪,全是刑部自个说了算,刑部想给谁定罪就给谁定罪,想给谁脱罪就给谁脱罪,联想到这个时候的局势,聂家和陈家已经杠上明面了,聂北代政不说,还一手掌管刑部,那句话好像就是在意指聂北一手遮天,拿陈府开刀,治陈府之罪的意思。
聂北冷抿了一下薄唇,唇畔勾起冷笑,没什么情绪道:“陈大人想旁听,旁听就是了,刑部断案向来讲究证据,亦断的明明白白,不冤枉好人,亦不错放坏人,有罪没罪,全凭证据定夺,没什么不能听的。”
陈建兴听着这话,眸底露出讽刺的冷笑,想着你刑部断案靠的是证据吗?还不是全凭你个人意志行事,夏途归那事儿才刚过去呢,你就在这里表里不一、欲盖弥彰。
陈建兴冷哼一声,不应话了。
聂北也不搭理他,只挑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等华图。
李东楼抱着剑立在聂北一侧,勃律抱着剑立在聂北后方,禁军们全部严阵以待,守在寝宫门口。
华图来的很快,他跑到刑部衙门,拿了口供簿和画押笔泥就没耽搁地奔了来,进到屋内,看到那么多人,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慢慢的上前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