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222)

作者:繁华锦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可偏偏,皇上把代政一事给了聂北。

大臣们内心里的小九九又泛滥了,看看聂北,看看陈亥,总觉得皇上这心思,真是诡异到了让人惊恐的边缘,不能深想,一深想就感觉要掉到地狱里去了。

陈亥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他是真不知道皇上居然带着婉贵妃去了大名乡。

这般突兀,是为何?

而且走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宫里任何消息都没传出。

陈亥总感觉很不踏实,再抬头看到聂北站在那里,平静淡目地听着各大臣们上奏大大小小的事情,李东楼在旁边接奏折,拿不下的时候他就喊了金銮殿外面的禁军进来,这个场景,无端的就让陈亥眼皮直跳。

陈亥历经三朝,什么事情看不明白想不明白呢?皇上这样做的用意无非就是要用聂家来打压陈家,如果说以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是百分百的肯定了,皇上真的动了铲除他们陈家的心思,而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

陈亥心口发凉,又深感悲哀,他仰起头看着那个金銮殿上方的至尊宝座,想着皇上当时给了他怎样的承诺,如今又给了他怎样的痛击。

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当真说的没错。

以前他只是听着这样的话,却没能深刻地领会到,如今,真是切肤地感受着。

这才几年的时间呀,皇上就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恩,忘记了他自己的承诺,忘记了他所说的那一句,有朕一日,就有你们一日。

是真忘记了,还是打算不再记起?

又是因为婉贵妃吧。

因为皇上你想封她为后,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陈府驱逐出朝堂,把陈德娣的后位废掉,所以不惜重用聂北,重用你心底里极为忌惮的那个世家。

你不出面,我陈府怎么跟聂府斗,那都是陈府跟聂府的恩怨,可你出面了,那就是君与臣的彻底决裂。

皇上,你真的很无情无义!

陈亥又苦笑了一下,无情无义么,这个词用在一个帝王身上,当真是可笑的。

历来的君王,哪一个不是如此呢?

这不是人性,这只是帝王术。

陈亥的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陈津就站在他后面呢,见他趔趄了一下,陈津吓一跳,赶紧将他扶住,忧心地问:“爹怎么了?”

陈亥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但他哪里像没事儿的样子,他的整个人一瞬间就苍老了下去,他那张布满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似乎更加的沧桑,他不再看聂北,亦不再看那些渐渐将聂北围拢的大臣们,只甩开陈津的手,一步一蹒跚地走出了金銮殿。

陈津要追,可顾忌到还在朝议,他就没有追。

他想着爹这会儿心情肯定很不好,让他一个人缓一缓也行。

陈建兴和陈间以及陈璘跟陈亥之间隔了一些距离,但还是看到陈亥出了门,他三人也没有去追,他三人也知道,爹这会儿需要一个人静静。

按理说朝议没结束,陈亥也不能走。

可他呆不住了,他心里闷,觉得憋屈又委屈,只感觉此刻的金銮殿像一座大山般压的他喘不过气,他需要到外面透透气,他需要释放一下自己,他需要冷静。

陈亥走出来,守在门口的张堪冲他见了一个礼。

陈亥往他看了一眼,又朝他身后看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宫内禁军们。

看了很久,陈亥这才收回目光,那双混沌的老眼里似乎藏了什么,暗光一猝即逝,谁也没有看到。

他背起手,一步一步缓慢而轻颤地往外走着。

张堪立在门口没动,余光见陈亥要下台阶了,他便收回。

可下一秒,刺耳的重物砸地声就砰然一声传来,那么的突兀,再接着就是陈亥撕破云空般的尖叫声,再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张堪惊疑地转头望过去,这一望,他整个人吓的都快没有呼吸了,他双目圆睁,眼皮直颤,嘴巴张了老大,下一秒,他便像离弦的箭一般猛的冲了出去。

他急急地奔到台阶下面,然后瞳孔狠狠一缩,撅背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看到陈亥倒在血泊中,他脸色一白,张嘴就大吼:“来人!快来人!陈公出事了!”

禁军们冲过来,金銮殿里的大臣们也闻讯纷纷冲出来,一见陈亥当真倒在血泊中,众人大惊失色,御医们赶紧齐齐围上来,做着紧急救援,大臣们各自忧心忡忡地看着,陈津和陈建兴以及陈间还有陈璘都奔跪上去,哭喊着爹。

李东楼皱眉。

聂北面色冷寒地站着,看着陈亥被急急地抬起来,看着陈亥被急急地抬上马车,然后看着马车从他眼前消失,耳边是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声,目下是那一摊货真价实的血,旁边李东楼在问张堪是怎么回事,张堪说是陈亥自己从台阶上摔倒下去的,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可能是……受了刺激吧。

受了刺激?

确实,这个借口很好,这个时机也抓的很精准。

聂北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不愧是三公的人物,反应快,下手狠,干脆利索,这一摔可真是摔的心机满满!

今天过后,明日的朝堂应该就不会再有陈公了。

皇上念着他这一摔,定然赐他完享晚年,如此,他就成功抽退了,而且,还是光荣地抽退,没有贬,没有责,没有摊上太后之死的罪孽之债。

而没有陈公的陈家,对皇上而言,也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

陈亥手上掌有殷太后时期的六虎符印,那是陈温斩的功勋挣来的,皇上想取回,没有正当的理由,会遭大臣们非议。

陈亥若是无缘无故地拿出了六虎符印,也会让人起疑。

但这一摔,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重伤,辞官,交出兵符,一切水到渠成。

聂北暗自深吸一口气,对于陈亥的这一招金蝉脱壳计,着实不佩服都不行!

聂北默默地磨了磨牙,在心里狠狠地啐一句:老狐狸!

老狐狸陈亥被急急地送回陈府,陈府上至女眷下至仆人全都被吓的鸡飞狗跳,仆人们不敢往延拙院围,全都在外面翘首张望,媳妇们和儿子们孙子们孙女们全都围了进去,但陈亥命悬一线,生命垂危,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御医们的抢救,故而,一大家子人全被堵在门外,心急如焚。

窦延喜流着泪,红着眼眶,哽咽着问陈津:“你爹为何会这样,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儿不见他就变成这样了!是皇上对他做了什么吗?”

陈津也红着眼眶,啜泣道:“没有,不是皇上,也不是别人,我也不知道爹怎么就这样了。”

陈津把今日那会儿金銮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完,窦延喜沉默了,她拧着帕子,看着那道门,想着,老爷,你是在拿你的命,堵整个陈府的命吗?

不得不说,最了解陈亥的人还是窦延喜这个妻子。

窦延喜听了陈津的话,用帕子擦擦眼泪,可越擦越多,她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里面的那个人有可能度不过这次的险关,她就觉得心口发冷,后背发寒,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时候的陈府,可要怎么办!

窦延喜强打起精神,喊了媳妇们过来,让她们带上儿子和女儿们去祖祠里给陈家列祖列宗们烧香祈祷,让陈家的列祖列宗保佑陈亥度过这次险关。

媳妇们听了,皆流着泪招呼着孩子们下去,一起去陈家的祖祠,给陈亥祈祷。

一大箩筐的人走了之后,门口安静了下来,窦延喜又振振精神,让儿子们去前院,把一会儿来看望的大臣们先拦在前院,好生招待。

陈津是长子,自一马当先,他带着弟弟们,去前院了。

大臣们在陈亥被马车带走的时候没有立马出宫,因为朝议还没有结束,等朝议结束了,所有亲陈的大臣们都来了。

那些不亲陈的大臣们,保持中立的,也顾着面过来看了看。

那些忠聂氏一族的大臣们见聂北没去,他们也就不去。

但就算不是所有大臣们都来了,陈府的前院也被挤的水泄不通。

窦延喜掀开卧室的帘子,进去,窦福泽已经给陈亥脱了衣服,做了全身检查,也把陈亥脸上的血以及身上的血擦拭了干净。

窦延喜进来的时候窦福泽正在给陈亥请第三次脉,又探一次陈亥的鼻息。

虽然脉博很微弱,鼻息也若有若无,可到底,不是停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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