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娣沉着眉心没应话。
何品湘道:“单从武功来说,我是相信陈统领有那能耐无声无息潜入烟霞殿,盗取炎芨草的,可陈统领没道理这么做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他是为何呀!”
采芳道:“聂大人不是说了吗,嫁祸明贵妃。”
何品湘撇嘴,但想到陈温斩经此一案之后被发配到了拓拔明烟跟前伺候,她又暗生欣喜,她对陈德娣道:“娘娘,陈统领去了烟霞殿后,那那个拓拔蛮子就彻底落在陈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往后想拿捏她,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之事?”
陈德娣缓慢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何品湘一愣。
采芳也一愣。
采芳问:“娘娘是什么意思?”
陈德娣蹙紧眉心,掏出帕子在手心里沉默地把玩,帕子是上等的丝绢,看上去精致可人,此刻被陈德娣揉的皱成了老树皮,以此可见陈德娣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纠结,不,也不能说是纠结,而是被眼前的事情困扰的一时解不开的焦虑。
在陈德娣看来,这件事有很多诡异之处。
比如说聂北为何会把御辇出事以及婉贵妃出事一案判给夏途归,还有怎么就那么巧了,夏公知道这件事,且,手上还有太后赐的免死令牌,好巧不巧的又赶上了,救了夏途归一命。
且夏途归跟陈温斩是三年搭档,昨日才刚被婉贵妃宣见,今日这二人就成了两件案子的幕后黑手。
且皇后中毒案的荷包出现在了陈温斩身上,陈温斩明知自己承认了那个荷包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还是当着皇上,当着整个金銮殿的大臣们斩钉截铁地承认了,如同夏途归承认自己有罪一样,毫不推诿。
而最后,风风火火的两件大案子,一个以夏途归丢官而结束,一个以陈温斩被罚去烟霞殿而结束。
这样的处罚,真的离陈德娣原本想的差太远了。
大概离所有人想像的结尾也差的极远极远。
而陈温斩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一个荷包,他又为何要一口咬定那个荷包就是他的呢!
聂北既出来了,不管是逮着御辇出事还是婉贵妃中箭还是皇后中毒一案,只要聂北查到这些事情跟陈温斩有关,他一定会借题发挥,咬住陈家不放,势必要把陈家拉下水才甘心,可他没有。
单这一点就让陈德娣觉得十分可疑了。
另外就是,陈温斩被罚去了烟霞殿,皇上又让聂北继续追查烟霞殿里面那一起悬疑的‘药材杀人’事件。
陈德娣真不敢深想,一想就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聂北的本意应该不是只查烟霞殿的‘药材杀人’事件,而是太后之死。
太后当年就是死在拓拔明烟所制的香粉上面,聂北定然知道了,所以,要寻个正当的理由,正当的手段,正当的途径,光明正大且堂而皇之的在烟霞殿调查。
那么,皇上把三哥罚去烟霞殿,是监督聂北吗?
可明明把三哥罚去烟霞殿的提议是聂北提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德娣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聂北断的这两件案子,十分的诡异,且比案子本身更叫人悬疑,可以说,聂北断的这两个案子,层层迭进,滴水不漏,水到渠成地将自己与烟霞殿连接了起来,亦为他查太后之死铺好了桥梁。
陈德娣陡然一阵心惊,莫名的心头又冒出一阵寒意来,总觉得背后有一只十分有力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在掌控着这一切,而所有的事件的源头,都是婉贵妃。
陈德娣眉头拢紧,问何品湘:“皇上身上的那个荷包,还在戴着吗?”
何品湘不知道陈德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不是明明在说聂北断案的事情吗?她不解地看了陈德娣一眼,却没有多问,而是认真地答道:“戴着呢。”
陈德娣道:“随时关注着,一丝一毫也不能放松。”
何品湘道:“娘娘放心,不会松懈。”
陈德娣点了点头,可眉心依旧聚集着阴云,消散不去。
陈德娣不再提朝堂上的两件大案,何品湘和采芳便也不再多说,总觉得娘娘这会儿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二人不敢再扰她,皆安静地候在一边。
陈德娣这边听到了消息,拓拔明烟那边自然也听到了,应该说拓拔明烟比陈德娣要更早了解朝堂动态,毕竟刚刚随海有带着王榆舟和李公谨以及华图来找她辩明那个荷包里的炎芨草香味。
陈德娣靠大脑推测,推出心惊胆颤的意味,拓拔明烟却不需要,她只用一双眼,就看到了让她惊恐莫名的东西。
什么东西?
太后亲手缝制的荷包!
随海既拿了荷包让拓拔明烟去辨气味,自然得把荷包给拓拔明烟,拓拔明烟拿了荷包,出于好奇,她多多少少会多看几眼的,这一看就不得了了哇,她居然看到了独属于太后的绣荷包的针脚。
等随海一行人走了后,拓拔明烟手脚冰凉地坐在榻上,一张脸惨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失去血色的唇哆嗦着、抖动着,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
可想到烟霞殿里头那一株凭空出现的药材,又想到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荷包,这个荷包不是旁的荷包,是太后亲手缝的荷包!
居然是太后的荷包!
是她的荷包!
一个死人的荷包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出来兴风作乱呢?
只这么想着,拓拔明烟就感觉头皮发麻,如芒在背,她猛的一下攥紧旁边红栾的手,攥紧素荷的手,急急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快!快去备轿!我们去龙阳宫!快点!”
素荷和红栾见拓拔明烟的神情不太对劲,她二人一人陪着拓拔明烟,一人去备轿,轿子备好,拓拔明烟不等她二人搀扶,跌跌撞撞地就跑了出去,上了轿子,然后轿子一路往龙阳宫驶去。
只是这个时候殷玄还在睡觉,谢右寒不敢打扰,就让拓拔明烟先在外面等,可拓拔明烟哪里等得住,她说:“我有很紧急的事,你快进去通传!”
谢右寒道:“明贵妃,不是我不给你通传,只是皇上在午睡,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进去。”
谢右寒是在龙阳宫门外拦住的拓拔明烟,随海在寝宫门口候着,拓拔明烟被谢右寒拦下,就在门口大闹了起来,随海听到了动静,蹙着眉头走出来,看到拓拔明烟,他先是见了个礼,这才笑着问:“明贵妃,怎么了?”
拓拔明烟道:“我要见皇上。”
随海笑了笑,说道:“皇上正在午睡,有什么事情,得等皇上醒了才能禀报。”
拓拔明烟狠狠地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内心里的急切和燥动,一字一句问:“皇上要何时才能醒?”
随海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拓拔明烟扣紧手指甲,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向龙阳宫的大门,沉声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到皇上午睡起。”
拓拔明烟要在外头等,随海不会拦,谢右寒也不会拦,他二人看拓拔明烟进了轿子,收回视线对望一眼,又回到了龙阳宫里面,安静地候在寝殿门口。
而在殷玄陪着聂青婉睡午觉,拓拔明烟等在龙阳宫的外头焦躁难安的时候,陈温斩回了陈府,聂北回了聂府。
陈温斩刚一脚踏进陈府的大门就被管家尹忠请到了书房。
书房里坐着陈亥、陈津、陈建兴、陈间和陈璘,陈温斩进去后,五个人的目光就朝他兜了过去。
陈温斩轻抿了一下薄唇,心里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他若不把荷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他大概都出不了这个书房。
书房的门在身后被尹忠关上。
二狗子被拦在了门外。
二狗子平日里伺候陈温斩,但在陈温斩住在小南街和花柳街交汇处的那个无字匾的二居民房的时候,二狗子就没随身伺候了,最多去了官衙,二狗子在陈温斩的面前晃晃,但陈温斩并不让二狗子在身边伺候。
如今陈温斩回了陈家,二狗子就又成了陈温斩的贴身小厮,陈温斩去哪,他就跟哪。
陈温斩今日上朝,二狗子也跟了,只不过,他没有资格进金銮殿,就在外面等着。
这一路回来,二狗子自然从陈温斩的嘴里打探到了今日发生在金銮殿里面的事情,当听到聂北定案说是夏途归破坏的御辇和伤的婉贵妃后,二狗子何其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