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笙扬眉道:“这笔买卖我可不划算。”
“不,你赚极了。”
这么多辈子, 孟晚这是第一辈子尝试鱼水之欢。说实话,滋味不好。驰笙也生涩得很,疼极了,却没有快感。但他很开心。孟晚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这是他一眼就相中了,想要靠近,令他心软的姑娘。
不然但凡换一个人,在那时候,敢那样看他,凭他家的势力,能让她退学,搬砖都找不到地方。
两人这就算确定了关系。事毕,驰笙靠在床头摸出打火机,想来一支事后烟,被孟晚一巴掌打偏:“扶我去洗澡。”
洗澡时,孟晚问:“你这两年到底怎么回事?去哪里了?当时为什么突然失踪?”
驰笙动作一顿,拿毛巾给她边擦头发边道:“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小时候我妈带我俩去逛街,她去给我俩买棉花糖,我俩站在路边……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一辆小轿车飞撞过来,我姐死了,我妈疯了……她总以为我是我姐。”驰笙的声音低下去,瞥了眼孟晚,眉头压了压,面上露出这晦暗的羞涩:“失踪那天,我已经准备好礼物,想要和你告白来着……我爸虽然看着正常,也有点疯了,他希望我不要,至少现在不要处女友,就把我关了起来,甚至给我做催眠……后来我逃了出来。”
两人回到床上,孟晚拨弄驰笙的手指:“后来呢?”
“我怕被找到,不敢用身份证,也不敢用银行卡,只能住破旧的,不用身份证的旅馆。后来身上带的现金都没了,我遇到了郭宝宝……”忽然想到什么,驰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叫郭宝宝?”
孟晚掐他:“你不知道?于淳是A市警察局长的外甥女儿,他们现在正在查秀场。”
驰笙唔一声,被孟晚点了点脑袋:“以后不准再去秀场,也不许再联系郭宝宝了,听见了没?”
“知道了。”
生活在一起,才发现曾经的二世祖意外地听话,意外地会照顾人。
两年后,孟晚毕业,入职一家国企做编辑。
驰笙则听从孟晚的建议,与家里多次协商无果断绝关系后,选择复读。
他脑子聪明,又有孟晚辅导,当年考了个680分,比从前差了点,也足够走个名牌重点。
又四年后,孟晚弟弟已经娶妻生子,驰笙与家里关系也缓和许多了,好感度还是99.99999……时隔多个世界,孟晚终于对这个迟迟不到顶的数值产生了怀疑。
不久,她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驰笙变了。
他对孟晚仍是温柔体贴,却不再百依百顺。
他会再孟晚加班时执意去等她,会在孟晚与男同事多说一句话后,偷偷将孟晚手机里的男同事拉黑。
会在深夜,孟晚与他做正常的身体交流时,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似愉悦似痛苦。
似乎恨她入骨,要将她怼成齑粉。
又似乎爱她成痴,对她的一切都顶礼膜拜。
孟晚有点搞不清原因,晨间在问询系统上次查询的事情是否有消息,得到否定答案后,又问:“你说,最近驰笙是不是有点反常。”
系统没说话,她也就不再关注它。
她只是倾诉一下,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也给不了什么靠谱的意见。
由于意识切换太快,孟晚并没有注意到,尚且幼小的系统正在瑟瑟发抖。
“大,大人,我做得怎么样?”
另一个成年系统在虚空中现身,它看了一下眼小世界里的驰笙,电子信号卡顿了一下,才慢悠悠道:“挺好的。先生没有被发现,不是么?”
第36章 虚无之主(完)
驰笙的变化愈发明显, 过往形象肉眼可见崩塌, 这时常令孟晚生出一种错觉, 一切都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刻意为之。
数次询问系统无果,她终于察觉到系统学会敷衍与谎言。
三十岁生日这天,同事聚餐, 到家已是夜里十一点,客厅里一片漆黑, 只能模糊地见到沙发上, 好似伏着个人影。
那人影动了动, 一束幽深的目光投射到孟晚身上。
“啪。”吊灯被驰笙打开,乳黄色光线倾泻而下, 笼罩着面无表情的两个人。
孟晚矮身换鞋,想擦过驰笙换下外衣时,被猛地攥住手腕,攒在墙上:“不是要你早点回来。”
她余光见到客厅里的气球拉花, 靠着冷硬的墙壁, 忍着手腕剧痛:“说过要加班。有时候我真怀疑, 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两个人都从地方身上嗅到了浓郁的酒香, 目光交缠对峙,驰笙忽然笑了:“你这阵子总是这样说, 说我不是驰笙, 那我是谁?”
孟晚从那个笑里体会到某种危险。
她压下没来由的恐慌,攥拳,掐着手心, 一把甩开驰笙的手,似乎有些醉意:“管你是谁,左右......”
“左右什么?”驰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挂好风衣。
孟晚晃晃头,嘟囔道:“左右......是任务。”
踉踉跄跄往浴室走。浴室里响起水声,驰笙在客厅一动未动。孟晚洗了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女人眉头紧锁,清醒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疑惑。
没有反应,看来刺激得还不够,她擦干脸,正琢磨接下来怎么办,突然眼前一黑。
意识似乎被打成无数碎片,心跳地很快,再睁眼时,眼前已换了幅场景。
百平米左右的纯白空间,错落大大小小屏幕。每片都定格在某一画面,古代的现代的,唯一相同之处,主人公都是自己。除去真实经历过的,居然还有记忆中没有的。
屏幕呈半圆形,包围着做工拙劣的木质摇椅,与驰笙八分像的男人坐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怎么?还没想起来?”
他摩挲着木椅的扶手,也不管孟晚的答案:“原本,想多玩一阵的,可惜,太乏味。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声音颤抖着,哽咽着,抬起头,却是张扬肆意的笑。
仿佛一具身体,存在两个灵魂。
悠扬音乐响起,他踩拍,踢踏着华美舞步靠近,孟晚下意识想要退后,远离这个诡异的氛围,却发现不知何时,从地面生出隐形的触须,死死勾住脚踝。
“踏踏,青梅竹马——”
“踏踏,敌不过似水年华——”
“踏踏,小娘子长大,却爱慕别人家——”
“踏踏,宝儿她要杀了我啊——”
他停在孟晚面前,凭空变出柄青铜匕首,刃薄锐利,血迹斑斑,与他清冷的声音,一同抵在孟晚耳侧:“这回,我也腻味你了。宝儿。”
孟晚猛地一哆嗦,盯着他茶色的眼珠,脱口道:“主人。”
此声若开闸,尘封记忆洪涛般涌出,孟晚头痛欲裂,冷汗淋漓。少顷,脱了力般半跪在地。想起一切,不再恐惧,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她垂下头,不敢再看男人,只压低声音,平静道:“您放过我吧。”她不怕死地,呆板地,
仿佛还是那个杀人机器一样说:“主人,您答应过,放了我。”
千年前,江国灭,尸伏百万,血流漂杵。六岁储君不得不扮做女童,与数死士逃出国界亡命天涯。后几经艰险,改头换面,成为商人驰玉郎扬名立万。一介平民富可敌国,却没人敢打刺杀他亦或强夺他财富的主意,一则因他与当今统一天下的枭国储君交好,二则因他有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孟宝儿。那可是天下公认排名第一的刺客,曾被借去以一人之力取下九城!谁想到,这把刀会爱上枭国储君,会不再忠诚,会忘记仇恨,会将刀刃,插进主人胸口——
他没死,杀了枭国国君,夺回江山,在放孟宝儿离开的前昔,意外遇见当时的主系统。
毫不意外地,他食言了。
以冷冻保存孟宝儿生命值为交换条件,成为任务者,替系统做事。直到百年前,才成功篡位,将病毒植入主系统,与主系统一起成为虚无之主,放出孟宝儿。
他起先对孟宝儿好,带她去各个小世界游玩,将最好的捧给她,可她害怕他,疏远他。
他对孟宝儿不好,她更想逃离他。
她甚至,私下和主系统联手,差不点将他杀死——
所幸,就像上一回她背叛他的结果一样,千钧一发,他奇怪地运气爆棚,不但没死,反而绝地反击,赢得彻底胜利,就连此前隐患,也一一扫除。
从此,这虚无之地,只有他一位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