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满腔热血,豪情壮志,今日都作空谈。昔日恩重如山的人,今日徒留一具白骨。师尊、师弟师妹,他一个都救不了。
喉间苦涩,此刻痛不欲生。沈孟庄紧紧握拳,狠狠地砸向地面,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怨恨发泄出来。手上血肉模糊,泣不成声。
身旁的谷虚子见此架势,吓得立即抓住沈孟庄的胳膊,五官扭曲成一团,委屈道:“哎哟沈仙师你饶了我吧,你再有什么好歹,我就真要去喂狗了。”
话音刚落,大门一道黑影出现。陆清远昂首阔步朝沈孟庄走来,嘴角挂着一抹欣喜的笑,看起来心情甚好,扬声道:“师兄醒了。”
说罢蹲下来,捏着沈孟庄的下巴,逼着他仰头直视自己。另一只手揩去他眼角的泪,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一旁的谷虚子见势,赶紧灰溜溜地连滚带爬逃离现场。待人走后,陆清远伸手环抱住身前的人,笑盈盈道:“师兄喜欢这里吗?这是特别为师兄准备的,只属于师兄所有,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师兄当年说要带我下山,养三只小娃娃,过寻常夫妻生活,这话师兄还当真吗?”
惘然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虽然呼吸交织,两人肌肤相贴,但沈孟庄却深觉彼此之间隔着人山人海,翻山越岭也无法抵达的遥远。
见怀中人不回应,陆清远自顾自说道:“不管师兄记不记得,我当真了。不过我不会养其他小孩的,师兄不可以有别的小孩。”
身子前倾,陆清远紧贴着沈孟庄,双唇若即若离,时而轻轻浅啄,时而舔舐吮吸,额头相贴,鼻尖轻碰,气息全洒在对方脸上,用气声说道:“我们之间,不许有其他人。”
“哦对了,这个地方,我已经取好名字了。就叫雀宫闱,是我和师兄永远永远相爱的地方,好不好?”
雀宫闱……沈孟庄心中冷笑,原来此刻于他而言,自己只是笼中雀而已。罢了,他又有何资格计较。十年前便没有遑论如今,或许更早些,或许,从一开始便错了。
“放我出去。”沈孟庄低头看着地面,身形单薄,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筋疲力尽仿佛耗尽了他这辈子的气力。
明知怀中人话中含义,陆清远却故意说道:“这里都是师兄的,师兄想去哪就去哪。”
不想与陆清远再纠缠,沈孟庄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大门,有气无力说道:“我要回去。”
怀中人逃出双臂的禁锢,一心只想离开。陆清远仍然蹲在地上也不阻拦,细眉轻挑,神色怡然自乐。沈孟庄摸到门边,前脚刚踏上门槛,突然眼前一道屏障将他猛地弹回来,登时摔在地上。
陆清远嘴角一扬,缓缓起身走到沈孟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随后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摩挲。眼神威严不可抗拒,嘴角仍是带着欣喜的笑,不紧不慢地从容说道:“我说了,在雀宫闱内,师兄想去哪就去哪,包括整个魔界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除此之外,休想。”
心中茫然无措,沈孟庄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陆清远抱起来压在床上。耳边衣帛撕裂声格外清晰,红烛罗帐室内旖旎。
自醒来后,沈孟庄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与陆清远起承交合。从寝殿至书房,从床榻、地板至浴池、案桌。他没日没夜被迫接受陆清远没有尽头的折腾,仿佛要将这十年的空缺都满满当当地填补。十年的缺失,都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这日魔界大典,所有魔族都跪在祭坛外围,人头攒动,似千万只蚂蚁挤满了地面。所有魔物恭恭敬敬地俯首低眉,等候魔界之主的到来。
然而等了许久,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年轻低阶魔物开始交头接耳,讨论他们的尊上为何迟迟不来。几个声音大的,立刻被族中长辈低声呵斥制止,在他们眼中,背地妄议尊上乃是大不敬之罪。
队列中,宣非野站在暗傀身边,显然也等得不耐烦。凑近低声问道:“魔相大人不如去看一下情况,万一小、尊上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有个照应。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你说是不是?”
一旁恭敬等候的暗傀岿然不动,看着远处高高在上空荡荡的王座,淡然道:“有一点望阁下谨记,阁下如今效忠的是魔界之主。这里的一切皆归尊上所有,尊上想何时便何时来,无人能干涉。”
见劝不动暗傀,宣非野撇撇嘴,显然十分不赞同。他跟随陆清远哪是什么识时务,不过是妄想有朝一日抱得美人归而已。罢了,既然这位暗傀说不动,不如他亲自去找,想来他自来到魔界后,就没有见过陆清远,此刻便是机会。
“师兄你要去哪?”一旁的宣衿言拉住宣非野的衣袖,柔弱地唤他。
“言儿乖,我去去就来,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宣非野摸摸身旁人的脑袋,甜言蜜语地哄住他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去灭辉殿。
心中盘算着等会见到人以后该说什么,宣非野心里美滋滋地,步伐逐渐加快。待走近大殿,耳边却隐约听见一阵隐忍的息喘。等站在大门外后,宣非野便确定了就是从殿内传出来的异声。
原来小远还有这等兴致。宣非野心中雀跃,以为是只食草的兔子,原来也有吃荤的时候,这倒出乎他意料,不过愈发感兴趣了。
伸手敲了敲门,宣非野眉飞色舞地高声道:“小、尊上,大典即将——”
还未等人说完,殿内突然传来一声低吼,丝毫不留情面地呵斥他,“滚!”
迎面泼出一盆冷水,宣非野耸耸肩,此刻不宜拂逆陆清远,只好灰溜溜地佝偻着身子空手而归。待离开前,满心好奇殿内之人是谁,宣非野以五官探查,待看清被陆清远压在案桌上的人之后,心头大惊。
竟然是他!好你个沈孟庄,没想到平日里人模人样,一副正人君子做派,背地里却勾引自己的师弟。轩丘尸骨未寒,苍玄派一夕之间被灭,竟丝毫不见其悲恸,居然还跑来魔界与魔尊苟且,在他身下承欢。
啧啧啧,宣非野似是大开眼界一般,摇头咂嘴惊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待他回到祭坛时,天际血蝙蝠盘飞,落在暗傀肩头叫唤几声,一旁的石魔附耳翻译。
接到陆清远命令,今日大典取消,他不来了,改日再说。
自功力尽废后,沈孟庄一直气血亏损,谷虚子每日给他煎药调养,却丝毫不见好转。魔尊回归,魔界百废待兴,还有一堆事等待陆清远处理。不能亲自照顾沈孟庄,陆清远便挑选了一群能干的侍女专门负责雀宫闱。
其中一位侍女名唤婉晴,原是长邪的外甥女,挑进来侍奉陆清远的,不知为何却被他指派负责沈孟庄的起居。
身为高位魔族,婉晴心高气傲,且她一心进入永夜天宫原是想成为魔尊夫人的待选。此刻却成为低人一等的婢女,教她如何不气。
此前长邪为了扳倒暗傀,自然也是费尽心机讨好陆清远,特地将他族内最好的姑娘,也是他最亲近的小辈送到陆清远身边。他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只要婉晴成为魔尊夫人,魔界主母出自他的派系,不愁魔尊心向他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这位魔界之主,一不沾酒水,二不近女色。婉晴进入灭辉殿已侍奉了十多天,陆清远愣是没正眼瞧过她。不仅如此,反而还将她指派去了雀宫闱照看一个沈孟庄的饮食起居。
突遭变故,婉晴死活不干,正在朝长邪发脾气。此刻长邪也犯难了,按理说不该啊,他印象中的尊上,应该是喜欢婉晴这种类型的,怎么会……
“舅舅!反正我不去,要去你去!本姑娘好歹也血统高贵的千金小姐,凭什么要我做一个丫鬟服侍别人?从来都是别人顺着我的喜好来侍奉我!”婉晴大呼小叫,抓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大门。
一旁的长邪骑虎难下,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姑奶奶,话不能这么说,你觉得出身我族就血统高贵了。那我问你,魔界中,谁的血统最高贵?”
婉晴怔怔地看向长邪,答道:“尊上。”
“就是,尊上啊!魔界之主,魔界中血统最高贵的天之骄子,你若是能成为他的夫人,成为魔界主母,那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听舅舅的,忍一时出人头地。而且据我所知,那雀宫闱内的人,尊上十分看重,不然为何亲自挑选最出色的侍女前去照料。更何况你在灭辉宫他有看过你一眼吗?没有吧,你想想,若是去了雀宫闱,你还能常常见到尊上,时常在他眼前晃悠。这一来二去,他不就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