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君+番外(8)

作者:淡月溦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赵珚轻呼一口气,望着沈浔道:“太傅,累不累?”沈浔体弱,平日也很少登高,微微有些气喘。她转头望着女帝脸庞,见她一脸关切模样,轻轻摇头道:“不累。”

赵珚含笑,牵着沈浔的手,走近前端筑台,只见帝京城八街九陌纵横交错。溱国习俗,岁除通宵点灯直至上元。此刻,千家万户皆点亮灯笼,悬于屋前,从高处望去,甚为壮观。纵使沈浔见识颇广,也被此景震撼到。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沈浔望着,面露微笑,暗夜里的灯火,映照在她如玉脸庞,如天上月华般美好。

赵珚望着沈浔神色,亦觉开怀,轻轻说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当如是!”

沈浔听言,静默片刻,转身问女帝道:“陛下此刻邀臣登建章台,不只是想让臣一观美景吧?”

赵珚颔首,目视沈浔,极力平复心绪,缓缓道:“朕有一事,欲告知太傅。”说罢顿了顿,趋前一步,离沈浔更近。“太傅才华横绝,自幼博览群书。闲史野记,不乏记录奇闻异事,想必太傅也曾阅得。”

沈浔听着,心下一滞,她似乎预感到女帝欲说之事一定非同寻常。正暗自寻思,只听得女帝继续道:“朕欲言之事,非常理能解。但,句句属实。太傅听后,且莫惊慌。”

沈浔一向沉稳自持,遇事冷静对之,可听了女帝这番话,心下也难免掠过一丝慌乱。但她向来隐忍,情绪不外露,面色依然平静如故。她思忖片刻,朱唇轻启,道:“陛下且说。”

赵珚平静地看着沈浔,目光深邃,半晌,缓缓开口:“朕,并非……”

“陛下!”身后一声疾呼,猛地打断了赵珚的话。赵珚和沈浔同时转身,只见郎中令霍棋焦急奔来。霍棋喘着粗气,步至二人跟前,施礼道:“见过陛下,见过令君。”

沈浔见状,料想必是出了急事,忙问:“郎中令何事惊慌?”

霍棋抬首,看向沈浔时,这才瞧清楚沈浔青丝高髻,头戴金色华胜,大氅下一身浅紫色曲裾。他平日里见到沈浔都在朝堂之上,沈浔一袭墨色广袖官袍,加之她一向清冷,处理国事又果断决绝,朝堂上的沈浔总让人觉得内敛淡漠,甚至望之生畏。可今日……沈令君这般装扮,竟如此端丽非凡,有着女子的温婉。

霍棋看着沈浔愣愣出神,暗叹沈令君容貌太美。一旁的赵珚不禁皱眉,上前一步,面色不悦地挡在沈浔面前,道:“太傅问你话呢。”

霍棋这才回过神:“臣方才入乐央宫,听秦氏道陛下与令君在建章台,便赶来此处。臣收到急报,北戎兵前夜突袭朔原郡,百姓伤亡惨重,边境告急……”

作者有话要说: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借用了白居易的诗。

小剧场:

赵珚:作者菌欺我,明明要说出口了,非不让我说。

作者菌:阿浔哪能如此轻易得手?

沈浔(冷漠脸),手执玉卮,淡然抿茶。——我就静静看着。

第10章 急奏

“什么?”赵珚咬牙。

沈浔柳眉轻蹙,来回踱了几步,方开口问道:“何人递的军报?”

霍棋一怔,道:“朔原郡戍边将士,奉朔原郡都尉之命,送的急报。”

一问一答间,霍棋猛然醒悟。是了,边境急报,按例该呈送太尉,经太尉衙署上报朝廷,怎的呈送于他。

“查!”沈浔冷声道,“追查送报之人来历!此外,即刻派人,连夜赶往朔原郡,探明实情。”

“诺!”霍棋应道。

“布置妥当,再来见我。”

“令君放心!”

“等等!”

“令君还有何吩咐?”

“唤太尉陈砚,一并来见!”

“诺!”

霍棋一番禀报,沈浔心思都在军情上,神色清冷,低眉思索。赵珚作为一国之君,亦忧心民生,此时的焦急之情丝毫不亚于沈浔。这般情形下,赵珚自无法再继续先前所言。

“太傅,不若我们暂且回宫,商议对策。”

沈浔抬眸,应了声:“好。”转而似又想起什么,问女帝道:“陛下方才,想同臣说何事?陛下道‘并非……’,并非什么?”

“……哦,无妨,军情要紧,朕欲言之事,改日再同太傅说。”

沈浔目视女帝,沉默须臾,方颔首道:“也好。”

君臣二人回了乐央宫。岁除的欢愉气息也因边境告急散了去。

乐央宫除了皇帝寝殿,另有几处偏殿。沈浔立于议事殿中,等待霍棋、陈砚来见。赵珚亦在一旁等候。殿内摆有凤鸟衔环铜熏炉,熏炉顶端雕有一只凤鸟,口衔铜环。炉体呈圆形,外层刻着蟠螭纹,中腰镶有四枚衔环兽首。炉体下端,是一空心八角形立柱。覆斗形底座,纹饰镂空,刻有虎纹。赵珚上一世常与沈浔在议事殿议政,沈浔素爱郁金草熏香,赵珚便按沈浔喜好,命人在凤鸟熏炉内点郁金香草。如今,赵珚虽已“过世”,宫人们却保留了这一习惯,每逢沈令君来议事殿,便点上郁金草熏香。袅袅香气,溢满殿中。

赵珚见沈浔为国事烦忧,走到她身旁,宽慰道:“太傅所虑,可与朕说,朕与太傅分忧。”

沈浔转身,看着女帝一脸真诚模样,顿感欣慰,她未说出心中所虑,反问女帝道:“郎中令所奏,陛下之意如何?”

“此事,蹊跷。”赵珚毫不掩饰心中所思。

沈浔颔首,微微笑道:“陛下说说看。”

赵珚道:“太尉掌一国军事,郎中令掌皇庭中央警卫。边境告急,急报未呈太尉衙署,反呈于郎中令,这不合常理。”

“不错。” 沈浔弯起唇角,赞许道,“那,陛下认为,是何人在搅这浑水?”

“哼……”赵珚轻哼一声,道:“自是——豫王!”提及豫王二字,赵珚咬牙,目光含恨。上一世她沙场中箭,定和豫王脱不了干系。此刻,竟又生事端。

“陛下所想,和臣一样。” 沈浔走近熏炉,轻抚炉顶凤鸟,“幕后操纵之人,必是豫王无疑。只是,臣有几处疑惑,思虑良久。”

“太傅说来。”

“其一,豫王上书,以面呈贺礼为由,坦言入京。臣疑惑之处在于,若他想举事谋反,起兵即可。先呈奏疏,无诏入京乃是大忌,朝廷必然警惕,如此,岂不是让帝京有所防备?若他想派人暗中行刺,更不应呈书上奏,朝廷收到上书,定会加强陛下周边警卫,行刺如何得逞?”

“其二,据臣派入豫王府门客传书,豫王在府内并无异常,他亦未搜得豫王通敌罪证。臣想,门客为隐藏身份,自不能时时探查。豫王老谋,亦不会轻易被人发觉罪证。他虽未大张旗鼓,但,肯定已有所谋。是以,豫王计策究竟是何?”

“其三,自先帝祁连一战,校尉孙尧一直不知所踪。臣命人多方查访,均无所获。臣忧心,这孙尧定是在暗中,与豫王一道,有所谋划。孙尧勇武,箭术了得,此人可谓是极大隐患。”

“其四,便是今日之军报。今日岁除,郎中令乃皇庭警卫首领,定是值守宫中。奏报之人不报太尉而奏于郎中令,似是想让陛下立即获知此讯。若边境告急是真,朝廷定然增派援军,如此,京城军力便会有所减弱。若边境告急是假,探明实情费时费力,帝京到朔原郡马不停蹄少说也要两日。并且,幕后之人或许在赌,朝廷宁可信其真,也不会置边疆百姓于不顾。”

赵珚沉思,沈浔所言亦是她心中所忧。那日在天禄殿,她曾问沈浔,豫王近日是否有动作。如此看来,沈浔当时为了安慰她,只道已布置妥当,而未将心中所虑全数说出。赵珚暗叹,她早该问的,而不是让沈浔独自承担所有忧心与焦虑。

寻思间,听得沈浔继续道:“臣思虑良久,豫王如此布置,定是为扰乱视线,让朝廷处处设防,牵制精力。皇宫内廷,陛下身边,周边要塞,边境数郡,都不得不布防。而后,他在暗中伺机行动,于臣等未料想处,突然出击,攻于不备。这未料想之处,臣必定要先一步寻得答案,不被眼前事蒙蔽,才能不让豫王得逞。”

赵珚凝视沈浔脸庞,认真道:“这些话,太傅早该与臣说。朕虽未亲政,却时时想着,与太傅分忧。太傅切莫将朕当做幼童,朕乃天子,应有所担当,亦有能力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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