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到——”随着内侍一声通传,赵珚快步入内。
“儿请父皇大安,父皇长乐无极!”赵珚给溱文帝施礼。
溱文帝笑道:“快起来!”见着赵珚双手抱一木匣,不由问道:“手持何物?给朕施礼都舍不得放?”
“……贺岁物件,儿怕摔了,便一直拿着。”赵珚神色微赧,低声道。
文帝无奈摇头,他一向宠爱这位嫡长女,未再较真,只道:“今日岁除,且以家人之礼相待,来,见过你表姑父、姑母,还有你表兄沈家小郎。”
赵珚随即望向沈府众人,只见沈国公沈彧、祁安郡主崔鸳,长子沈溯皆在一旁。她方才入殿,出于礼数,必然先对文帝行礼,但,早已悄悄瞥眼看过沈府众人,因未见沈浔,心下已生诧异。和崔鸳等人见过礼后,赵珚忍不住问崔鸳道:“表姑母,阿浔人呢……怎的不见?”
崔鸳道:“浔儿未曾来。”
……
赵珚的心,似被浇了凉水,先前的欣喜之情瞬间无存。
“为何不来?”赵珚说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崔鸳摇首轻叹:“今日晨时,吾等去浔儿外祖弋阳公主府贺岁,许是路上吹了风,浔儿昼食之后便犯了咳疾,我不忍浔儿受累,再度车马奔波,便留她在公主府歇息。”
赵珚急道:“阿浔咳疾可要紧?”
“府上医官瞧过,无甚大碍,用了汤药,修养几日便好。”
“哦……”赵珚低头,嘟着小嘴,紧紧握着木匣,闷闷不乐。她心下记挂沈浔,一则担心她的身体,二则今日岁除,沈浔一人留于弋阳公主府中,岂不寂寞?
不行!孤,要去陪着阿浔!
赵珚思忖片刻,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夜宴即将开始,皇族来人纷纷前往永延殿。崔鸳等人亦起身前去。赵珚跟文帝借口言道,夜间寒冷需回寝殿取大氅,暂先离去。
然而赵珚并未回寝殿,带着霍棋,径直去了御膳坊。霍棋一脸纳闷,但,见着皇太女殿下面色不悦,于是,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
御厨们见赵珚来此,皆面面相觑,诧异不已,正欲给赵珚行礼,却听得赵珚开口道:“孤,来寻些吃食。”听闻此言,御厨们更加不解,夜宴即将开始,皇太女殿下却来御膳坊寻吃食?
纳闷间,只听得赵珚继续道:“霍棋,寻些空食盒,替孤拿着。”
“……诺。”
“其余人等,听孤所道食名,寻来放入食盒。”
“……诺。”
“橘皮貊炙、汤汁刀鲚、肉酱淳熬、煨烤炮豚、冬葵莲藕、桂子米糍、云苔春盘、蜜渍梅干……再加,屠苏酒一壶。”赵珚一口气说完。以上吃食,大多是沈浔平素喜爱。今日岁除,她便去公主府和阿浔共度。
霍棋提着食盒,跟在赵珚后头出了御膳坊。
“霍棋,命人备车,孤要往弋阳公主府中去。”
霍棋一惊,手中食盒差点滑落,他鼓足勇气,小声道:“殿下……圣上今夜,在永延殿宴请皇亲国戚,殿内亦是备了殿下食案的……”
“那又如何?父皇宴请皇亲,孤亦去见皇亲,岂不甚好?”
“……可是,不多时便要宵禁了,且,若是回来晚了,宫门亦会下钥。”霍棋怕被怪罪,极力劝阻。
赵珚转身,看向霍棋,目光微寒,面色清冷。霍棋不由得双肩一抖。
赵珚轻“哼”一声,道:“霍议郎,溱国祖制所定,岁除至上元,并无宵禁。百姓欢庆新岁,帝京东西二市喧闹无比。你,竟敢欺孤?”
霍棋顿时冷汗涔涔,忙道:“臣……不敢。”
“至于宫门,孤乃皇太女,谁敢拦阻?”
霍棋不敢再言。心下叹气,这乐央宫差事,真是越发不好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棋: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赵珚点的几道吃食,淳熬、炮豚两道都是周代“八珍”中的。春盘就是春卷,古时叫作春盘。
作者菌比较忙,抱歉只能慢慢写,谢谢支持的小可爱们。^^
第19章 上一世番外·贺岁(下
霍棋吩咐宫人备了轩车,轩车由乐央宫内侍驾驭。霍棋独坐一骑跟随车旁,一手抱着食盒,另一手揽着缰绳,伴着马蹄发出的“哒哒”声,霍棋仰天叹了口气,感叹这差事难为,忽听得轩车内赵珚声音传来:“霍议郎仔细着食盒,若是摔了,孤绝不轻饶!”
霍棋:……
主仆三人出了宫,往东市永昌坊弋阳公主府去。
今日岁除,溱国无宵禁,帝京东、西二市热闹非凡,游乐杂耍,商货小食,琳琅满目。霍棋无心观赏,一脸凝重地骑着马,默默念叨,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到了公主府门前,马车才刚停稳,赵珚等不及内侍上前搀扶,自己掀开帷帘,怀抱随身所携木匣一跃而下,唬得内侍面色一白,急道:“殿下小心。”
赵珚昂首阔步,小脸止不住笑容满溢。她径直走到公主府门侍面前,道:“孤来瞧沈国公府上小娘,速速开门引路。”
门侍闻言一怔,但很快平静下来,能当公主府门侍,自是有些眼色。他见来人年纪虽小,却居高临下气宇轩昂,言语颇有气场且自称作“孤”。再仔细一看,面前之人竟身着赤色纹龙广袖外袍,溱国服饰等级森严,能着纹龙图案的,除了当今圣上,便只有……
门侍赶紧跪地:“拜见皇太女殿下,殿下请入府,奴为殿下引路。”
赵珚唇角扬起,转身对霍棋道:“你随孤一道入府。”霍棋应了声“诺”,抱着食盒,紧跟赵珚身后。
门侍引二人穿过廊道,经过鲤鱼池,至一屋前。门侍止步,对着赵珚,拱手言道:“殿下,沈家小娘便歇于此处。”
赵珚闻言面色一喜,道:“有劳,你且下去。”
门侍连道“不敢”,躬身退去。
赵珚轻轻推开屋门,走至屋内隔间,值守侍女见着来人,惊诧不已,满脸疑惑。
赵珚道:“莫要惊慌,孤乃皇太女,来瞧小娘。”转而瞥向霍棋:“你将食盒放下,退去守在外头。”霍棋遵令,放下食盒,退了出去。
侍女一听来者是皇太女,忙对着赵珚跪地施礼。赵珚道:“你将食盒拿去,叫府中厨子仔细温热,再送回此处,孤要与小娘同食。”
值守侍女显然还未从皇太女突然到访的惊讶中回过神,但听得赵珚下令,忙应了声“诺”,起身取过食盒,转身而去。
赵珚满意地看着侍女出去的身影,待她关好屋门,这才望向里屋卧房,双目顿时溢满温柔。她轻挪脚步,从隔间走向里屋。
沈浔用了药,躺于卧榻熟睡尚未醒来。赵珚步至沈浔跟前,望着眼前熟睡之人,一颗心,瞬间被暖化。
沈浔方五岁,皓肤如玉,小脸粉扑。平日里那双灵动美目,现下正紧紧合起,睫毛轻颤。小巧鼻梁下,唇角微弯,似是美梦正香甜。
赵珚静静看着,笑容满面。半晌,忍不住轻声说道:“阿浔呀阿浔,真似那贪眠狸奴,睡到现在还不醒来。”
正说着,眼前之人似是听到榻前声响,轻喃一声,动了动身子,随即缓缓睁开双目。赵珚见沈浔睁眼,喜不自禁,忙唤道:“阿浔,阿浔……”
沈浔从锦被伸出手来,掩唇打了个呵欠,双目顿时溢出泪光,看起来更加娇俏可人。她转过头,待看清面前跽坐之人乃是赵珚,不由一惊,用那稚嫩细嚅的声音道:“殿、殿下……怎的是你?”
“孤,来陪阿浔。”赵珚喜滋滋地,一面说一面将沈浔伸出的小手塞入锦被,掖好被角。
沈浔歪着头,疑惑道:“阿娘说今日圣上夜宴皇亲,殿下乃皇太女,怎的不在宫中?”
赵珚看着沈浔,但笑不语。
“哦——”沈浔似是明白了,双眼眯起:“莫非,殿下是偷跑出来的?”
“就是偷跑出来的!”赵珚说着,轻轻捏了捏沈浔小巧鼻尖:“听你阿娘说,你咳疾又犯,孤放心不下。再者,今日岁除,怕你一人在府中孤单。”
沈浔闻言轻笑出声,道:“殿下待阿浔,甚好!”
赵珚眉眼弯起,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木匣取过,递到沈浔面前,“呐,给你的,孤亲手写的贺岁木刺。”
沈浔望着木匣上刻着的精美纹案,满目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