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个流程罢了,学校嘛,坚持要搞。”
“哈!”女孩很不以为然,“学校这么大张旗鼓,还不是拍你的马屁?我就不信按着头逼人嘴上感激涕零,有什么意义……喂!爸爸!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有有有,好好好,你说你说……”
“啊你果然没在听!!”
……
有些时光的片段藏在布满尘埃的记忆深处,现在再拎出来看一看,萧行言只觉得有趣。
宁董当时或许完全没在听,但是宁缈卯起劲来,很少有人拗得过她。
至少在接下来数年间,学校取消了她看不顺眼的全校公开仪式,改成了私下的捐赠,不再要贫困生当众陈述窘迫家境,千恩万谢表决心了。
与宁缈相识多年,萧行言对她的脾性多少也算了解。要说大小姐是为了捍卫受捐人的自尊心,恐怕连她自己都要矢口否认。
她大概只是单纯的,本能的,反感那种形式罢了。
“你是说,太太要力捧,Grace Yao?”萧行言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瞳眸深处掠过一抹莫测的波动。
当年他接受了为宁缈做家教,进出宁家,少不了会遇见寄居宁家的姚昙惜。
姚昙惜似乎很喜欢找他追忆过往,怀念旧单元楼里的童年生活,劝慰他对父亲的去世节哀,又或是倾诉她寄人篱下的苦楚。
说实话,萧行言对自己的童年没有任何怀念,那个男人的离世,他也并不感到哀伤。之所以肯耐着性子听姚昙惜说几句话,是看在姚父姚母在世时,时而对他展露过善意。
有姚昙惜在场的时候,宁缈会对他表现的格外热情,这一点萧行言不难察觉。
后来知道自己是她跟姚昙惜较劲的工具,萧行言倒也没有太意外。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的对手只是时间。
令萧行言产生疑惑的是——时隔几年,他的太太总不会转了性,想跟姚昙惜握手言和了吧?
“呃……”徐安易回忆了一遍自己得到的情报,“太太是这么说的。”
萧行言微微眯眸。
“盯着点。”
***
夏季是艺术圈活跃繁盛的时节,但是谁也没料到,时至夏末,艺术圈最大的热闹来了!
几乎在前后脚的时间,各大公众号、营销号、大众艺术媒体纷纷头条推送,文案各异配图不同,但都殊途同归,倾力推崇一位新人画家——
Grace Yao,中文名姚昙惜,少时以成为钢琴家为目标,后弃乐从画,在大名鼎鼎的加州艺术学院进修后,转而游历欧洲,创作出令人惊艳的作品无数。
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无双美貌,有多美呢?也就是如果送去和亲,至少能保地球和平五百年的程度吧。如果五百年间不幸发生了战争,那么一定是各国为了争抢她而大打出手。
当然,作为一名画家,还是要用作品说话——接下来就是Grace的大作赏析。
用艺术评论语言堆积了无数溢美之词的彩虹屁,将Grace的每一幅画作都吹出了人文历史哲学美学的新高度。
每一笔线条,每一处用色,都能分析出画家对人生的思考,都蕴含着宇宙的终极奥义。
不要说跟当代的同期画家比,就算与艺术大师们在这个年纪的作品相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艺术评论家嘛,也是文人,为了恰饭而捏着鼻子吹出的彩虹屁,不用怀疑,绝对阴阳怪气。
……
如此前所未有的大阵仗,Grace Yao这颗横空出世的天降紫微星,迅速登上了舆论热门。
这一水儿不遗余力的吹捧赞美,不出意外,成功地激起了大众的逆反心理。
路人纷纷表示震惊:
“撒玩意儿??想红想疯了吧??你咋不说把她的画投射到大气层,能抵挡外星人入侵呢???”
“bbbbbbbbbbbbbbbbbb数呢?bbbbbbbbbbbbbbbbbb脸呢?”
“艹艹艹以为是什么天降紫微星,点开画一看我笑了,这鬼画符,我侄子一天能画个几十张不带喘气儿的。哦我侄子昨天刚出生,六斤半。”
“恰这种烂钱,良心呢?是家里人等着火化着急用钱,还是出殡出到一半骨灰盒打翻了等着要钱买吸尘器啊?”
“不是,都把爷给看糊涂了,这到底是水军呢还是高级黑?”
“配的姚小姐的照片都是精修图呢,你家黑这么精致啊~瞧这阵仗肯定砸了大把的银子,没有黑会下这么大的血本吧!”
“同意楼上+20200310”
“姚小姐赶紧把公关团队炒了吧!这水平看不下去了【老爷爷地铁看手机.jpg】”
……
震惊之余,吃瓜群众免不了有很多问号:
“bdjw,这位姚小姐到底什么牛逼的背景?资本的宠儿?大佬的情儿?哪家的公主??”
“大佬会喜欢这种寡淡小白莲?噢不过也难说,毕竟有艺术家滤镜加成呢[doge][doge][doge]”
“随手挖了一下,这位貌似是宁家养女,就是蓝海集团那个宁家,家里有油田的哦[doge]”
“握艹,我以为楼上是开玩笑,搜了蓝海集团才知道,是真的有油田啊……有钱真好,一个养女都能想当钢琴家就当钢琴家,想当画家就当画家,没在怕的[doge]”
“有钱真好+1”
“有钱真好+2”
“有钱真好+3.1415926”
……
阮季雅办事向来面面俱到,除了媒体推送之外,她还安排了一部分水军。
“有些人也太酸了吧?我觉得Grace Yao画的很好看啊,为什么不能给新人一个机会呢?”
“这么多媒体都夸她,难不成你们觉得自己的艺术鉴赏水平比专业人士还好?”
“你行你上啊,你比她画得好吗?”
……
水军下场控评护主,造成的结果只可能是一种——路人变怒人。
#炒作咖姚昙惜##Grace Yao带上你的水军滚出艺术圈##让艺术回归纯粹##地球容不下的姚吹吹#……
话题很快刷得如火如荼,直冲热搜。
被萧行言要求“盯紧点”的徐安易一路盯下来,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太太说要捧姚小姐,是这么个捧法?
——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萧行言听完徐安易的汇报,沉默一瞬后,开口问道,“太太在做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徐安易这回实在没忍住:“您打个电话给太太,问一声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对上萧行言抬眸望过来的视线,只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就你长嘴了!就你会哔哔!为什么不学学锯嘴葫芦吴小山!
萧行言冷冷地扫了徐安易一眼,嗓音淡漠道,“你先出去吧。”
徐安易如蒙大赦,出门时贴心地带上了门。
……
手机屏幕忽然转为来电画面,看到显示是萧行言时,宁缈微微讶然。
她联系萧行言多是用微信,当然也就是最近才聊的多了那么几句,基本上不会打电话。或许是因为打字聊天双方都有反应的时间,而电话却要求给出实时的反应吧。
这个点他打电话给她……
该不会是来质问她,网上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吧?
铃声很有耐心地一直在响,宁缈接了起来,“喂?”
听筒中传来萧行言独有的低醇嗓音,透着电波仿佛更添了几分磁性,开门见山地问:“在哪儿?”
这男人其实很少说废话,包括抬杠时都是一击KO,仿佛是按字数收费一样。不去当律师真是亏了。
宁缈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也惜字如金:“车上。”
“去哪儿?”
“你猜。”
“……”
他的无语让宁缈有那么一咪咪的成就感,旋即十分唾弃这么容易满足的自己——总有一天,要正面把他杠得哑口无言!
“根据你的行进路线,”萧行言语气悠然,“是去你妈妈的园林设计工作室?”
宁缈:“……”
“你怎么知道我的路线的?你监视我??”宁缈震惊了。
“我有两种选择,”萧行言低醇的嗓音慢条斯理道,“第一,你的两个保镖在后车上跟着,我可以问他们;第二,你的车载有GPS,我可以调看。太太觉得,我用的是哪种?”
……太太已经不想知道了。
宁缈轻哼了一声,“干嘛,你想跟我一起去啊?”
“你妈妈不会想见到我。”萧行言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