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澄蓦地睁大眼:“惩罚?为什么?”
小护士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听护士长说过,符哥刚工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两三年前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之后就慢慢变成那样了。”
梁易澄立即追问:“什么事?!”
小护士摇摇头,一脸懊恼:
“护士长不肯说。她那么爱八卦的一个人都能憋住不说,肯定是大事吧。也是,不是大事怎么能让好好的一个人变成那副模样?假也不休,谁让他顶班他都顶。饭也不吃,要么就是啥方便吃啥,我看他吃最多就是泡面了……哦对,实习生来了之后,他连觉也睡不成了。”
梁易澄着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虐待员工吗?!”
“哎,这锅我不背啊,我可没让他给我顶过班,他不肯好好吃饭更加怪不了别人。至于睡觉的事情,这确实是医院的问题。咱们医院的值班室只分医生值班室和护士值班室,不分男女。咱们科就他一个男护士,实习生也基本都是女孩子,他不好意思跟我们睡一个房间。午休比较短,不睡觉倒也还好,像大夜班的时候就够呛了。本来半夜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家都会在值班房睡觉,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睡三四个小时再起来干活,哪怕只是睡半小时,整个人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可如果实习生开始上夜班,符哥就会一晚上都没地方歇了。”
“本来女医生和实习生睡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上下床。可病人的传唤铃是直通我们护士值班房的,院内手机也会响,很影响医生休息。大部分医生都不乐意跟护士睡一个房间。这么久了,我也就只听实习生们说过王医生值班的时候会叫符哥到医生值班房睡一会。”
梁易澄警惕地竖起眉毛:“王医生是谁?男的女的?”
“男的……你上回不是见过吗?我都看见你把人家买的饭吃完了!”
梁易澄恍然,连连点头:“啊,是他,他真是个好人。”
小护士:“……”
小护士被他晃得眼花,忍住了敲他脑袋的冲动,接着八卦道:“王医生也是不容易……听说王院长当年不让他学医,他死活不听。”
梁易澄茫然道:“为什么不让他学?他爸都当上院长了,不该希望孩子能继承父业吗?他妈呢?他妈也不同意吗?”
小护士叹气道:“就是因为王医生的妈妈。林主任当年因为长期过度劳累,突发脑溢血去世,那时候她才刚满四十岁,王医生那时候才上初三。”
“啊。”
“王医生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他面对病人的时候,真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会变得很执着,给人的那种感觉……就跟符哥有点像,我也说不明白。”
梁易澄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护士得意洋洋:“咱们当护士的,八卦能力也是一种业务能力好吧,不然怎么在手术台上唠嗑给病人听?”
梁易澄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小护士眨眨眼,忽然压低声音,说:“快,悄悄告诉姐姐,符哥的女朋友漂亮不?”
梁易澄惊得瞪圆了眼,说:“女朋友?”
“对啊,咱们符大帅竟然要休息了,整个医院都在八卦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呢。我看百分百就是了,不然那个工作狂怎么可能休息,万千姐妹们都没戏咯。你不是他弟吗?见过他对象了吗?”
梁易澄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得意占了上风,当即扬眉吐气地点头。
“他果然有对象了!!!”
小护士激动得像是挖到独家新闻的狗仔,连忙又问:“长得好看吗?”
梁易澄厚着脸皮点点头。
“身材好吗?”
梁易澄红着脸点点头。
“配得上咱们符哥吗?”
梁易澄沉默了。
小护士长叹了一口气:“哎,也是,什么样的人才配的上他啊……不行,我得赶快告诉还在等消息的姐妹们没戏了……”
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梁易澄身后响起:“什么没戏了?”
小护士登时蹦起,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站得笔直:“符哥你回来了!正好,我去打饭了!”
小护士飞也似的逃跑了,撇下还愣愣地伏在护士台上的梁易澄。
梁易澄慢慢转过身,对上符朗那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登时漏了一拍。
忽然他想起了小护士的话,登时被浇了一桶冷水。清醒的他轻易地看穿了那双眼摄人心魄的伪装,只剩仿佛永无止境的疲倦。
他的心一阵揪痛。他垂下头,轻声说:“朗哥……”
符朗忽道:“配得上。”
梁易澄倏地抬起头。
那双疲倦的眼里,满是让人眷恋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小护士:说了半小时的八卦换来了符大帅的惊天大新闻 这波不亏
老王:哈啾!
第46章
梁易澄倚在护士台上,安静地看着符朗。
符朗手里那沓厚重的病历夹也好,那身干净整洁的制服也好,就连挂在下巴上的白色口罩,看起来都是那么沉。
梁易澄无由来地感到恐慌。
或许是因为每次来到医院,他都会被迫一点点地深入了解符朗的工作,然后被迫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把符朗压垮。
可眼前的符朗依然若无其事地站在那,贴心地说着安慰他的话。
符朗总是这样地细心。
可他关心的,永远都是别人,而不会是他自己。
梁易澄忽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符朗很快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梁易澄不答,符朗也不追问,放下病历夹,伸手耐心地替他理顺跑上楼时颠乱的头发。
“怎么这么早跑来医院了?”
温柔的动作,温柔的声音。
胸腔里缓缓燃起的柔软的情感,渐渐变得汹涌澎湃,让梁易澄浑身发热。他着迷地看着符朗,慢慢伸出一手,握住头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带到自己的面前,用鼻尖轻轻蹭着,努力地从医用橡胶手套残留的刺鼻味道中辨别出那股让他迷恋的气息。
他的双眼渐渐迷离,像是一只吸了猫薄荷的猫,轻声说:
“我好想你——”
“老师,16床的病人刚才测的血压170/80了,要让医生加点降压药吗?但他——”
实习生郑诗诗边说话边走近,看见握着符朗的手的梁易澄,惊得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
梁易澄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符朗却不急不忙地曲起食指,轻轻地顺着他的鼻尖划下,才把手缩了回来。
梁易澄:“!”
符朗却没有急着回答郑诗诗的话,挑起眉,看着梁易澄,问:“你刚说什么?”
“……”
梁易澄不知符朗是真没听清还是在装傻,但还是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害臊,耳根泛红,低声说:“我想、想和你吃午饭。”
符朗轻声笑了,眼里满是宠溺:“好。”
梁易澄正要说话,瞥见旁边的郑诗诗呆若木鸡地瞪着符朗,忽然有点不爽,伸手拉起符朗的口罩,挡住了半张帅气的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符朗:“?”
郑诗诗:“……”
热闹的茶楼。
梁易澄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虾饺戳成肉碎。
他没想到符朗竟然肯在午休时间抛下工作陪他出来喝茶吃点心。
可那又如何呢。
午饭过后,符朗还是会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医院,独自把沉重的一切背起。
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你在想什么?”
梁易澄慌张地抬头,却不敢看符朗,心中焦虑至极,便端起小茶杯一饮而尽,苦涩地答道:“没什么。”
符朗侧头看看他,没有说话,提起一旁的开水壶,揭开紫砂壶的盖子,悠悠地往壶里注满了热水,又缓缓地将茶壶盖上。
茶水满溢而出,徐徐地沿着壶身淌下,落到了木制的茶盘上。
梁易澄很喜欢符朗泡茶的样子。
泡茶的时候,符朗的表情是专注的,更是享受的。
那对漆黑的桃花眼荡漾着澄澈的光泽,清亮如茶,或许那才是这双眼本来的模样。
符朗娴熟地端起茶壶,往梁易澄的茶杯里添了茶水,却不同于以往的七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