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也没多想,反正花灯看得也差不多了。太子也没意见,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从夹道穿了过去,果然没走一会儿,九哥儿就指着前头叫道:“姐姐,你瞧,那盏大鲤鱼灯,是宫里赏的呢,那就是咱们家了!”
沐儿一眼看去,就见大门外挂着大大小小的一排花灯,个个别致,大门正中央,摆放了一个丈高的鲤鱼灯,隔得这么远也能看见上面“皇家御制”四个大字。
沐儿怔了怔,清了清有些堵住的嗓子,抬了头,看向太子:“爷怎么没提?”
太子脸色如常,淡声道:“一时想到罢了。”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沐儿心里就越是觉得甜得发酸,想扑到他怀里揉一揉他。可惜现在在外头,她也只得紧了紧握住他的手,轻轻地真心地道:“爷……有心了。”
太子嘴角一抿,目光落在她眼中。
两人正郎情妾意,深情对视,不想一声尖叫划破了气氛:“谁说我进不得沈家?我今日还偏就要进去瞧瞧!看你们哪个敢拦!”
沐儿一愣,这声音很熟呀,怎么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第60章 不可以(二合一)
安平伯府门前, 起码围了有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将说话的人挡得严实,看不清楚。
就听守门人道:“夫人莫恼, 不是奴才们故意为难夫人。实在是……家里现在没个能作主的人。”
“胡扯!我是堂堂安平伯府的夫人,九姑娘就是安平伯府的主子, 回自己家还要什么人作主?”
沐儿:……。难怪她想不起来是谁, 原来是已经和离了的前安平伯秦夫人。她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还敢自称安平伯府的夫人。难道她知道安平伯府要兴旺起来,后悔了?鼻子还真灵!跟狗一样。
可笑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安平伯府会不会真的兴旺起来呢!毕竟……宫里那么乱, 说不定哪天她就中了别人的计被整死了, 又或者太子妃进门, 太子就忘了她是谁。
她正无奈冷笑,就觉得手上一动,太子已经迈步出巷。她忙拉住太子的手往后一拖:“爷,咱们可不能天天帮她们处理这些烂事儿。”
咱们, 她们?太子嘴角抿了抿,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退回一步, 跟她一起站在阴影里。
沐儿没留心太子的反应,只推了推罗姨娘:“姨娘, 刚才九哥儿不是说你帮着管家么!拿出点威风来。去把她打发了。”
罗姨娘身子往后缩了缩:“八……八姑奶奶……那哪儿成呀!奴婢……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奴婢。”
沐儿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这个姨娘就是老实,若是换个人,怕不上赶着借机上前, 出出了多年被欺压的恶气,嚣张走一回。
她一时有点儿踌躇。
就听前面守门的又道:“夫人,伯爷醉在里头,叫也叫不醒。罗姨娘又被传去见贵人了。没人作主,奴才也不敢乱放人进去呀!”
沐儿:……。她那个爹亏得醉了,不然怕不稀里糊涂地早放了人进去。若是秦夫人就此赖着不走,礼部侍郎府再上门来说合,没准还真叫秦夫人又杀个回马枪,重做了安平伯夫人。
秦夫人若又名正言顺地做了她的嫡母,她跟娘家任何往来,都绕不开她们母女两个。
想想那场面,她心里就腻味得不行。她当下轻轻拍了拍罗姨娘的肩头,软声劝道:“姨娘,你若是不想自己和九哥儿被她拿捏一辈子,你就壮着胆子去把她骂走。”
罗姨娘睁着一双跟沐儿有些相似的大眼,紧张地咬着手绢,可怜巴巴地,抖着声道:“姑奶奶……我嘴笨……”
“姨娘,我不要她们回来!没她们,咱们现在一天天日子过得多好!”九哥儿气呼呼地拉了拉罗姨娘的袖子。
罗姨娘看了一眼儿子,大约是为母则强,她长吸一口气:“那……奴婢去试试!”
九哥儿眼神顿时亮了,展颜笑得像个小天使,拉着罗姨娘的手,大步向前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叫了太子姐夫之后,他就觉得腰突然粗了好多。
他们走了,流采才在沐儿耳边轻声道:“姨娘怕是说不过秦夫人呢!”
沐儿摇了摇头:“不怕,自己不肯站直了,别人再怎么扶也是白搭。她肯争气,我再去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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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姨娘便往前走,腿脚有些发软,好在有九哥儿扶着。
这时,就见前头乱糟糟地,人都在往安平伯府门前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冲进去,冲进去!”
又听守门的在叫嚷:“五爷,十姑娘,快去叫伯爷呀!小的们要拦不住了!”
罗姨娘心里着急,往后看了一眼,刚才沐儿跟太子说的话,她也听见了。确实,女儿在宫里也不容易,总不可能天天管娘家这些烂事。她自己得立起来,便鼓起勇气,提起裙子往前跑,大声叫:“放……放肆!给……给我打……打出去!”声音虽然颤抖又结巴,可倒是说得清清楚楚。
前头守门的想来立刻就听见了,就听他们嚷道::“罗姨娘回来了!罗姨娘回来了!谁敢硬闯,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语气倒像是救星回来了一般。罗姨娘陡然觉得自己身高八丈。带着九哥儿,相当威风地朝前跑。
围观群众自然是不认识她的,可见一个打扮得十分齐整的美妇人,带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公子,嘴里喊着:“请让道儿!”便知道这就是那守门嘴里的罗姨娘了。心里都忍不住暗道,这罗姨娘看上去倒是温眉顺言的,不像那秦夫人,一脸尖刻。这小公子也长得漂亮出众,让人望之就心生好感。怎么安平伯府嫡的像庶的,庶的反而像嫡的?
人群一让开,罗姨娘就看见家门口台阶上,两个院公,手里抄着棍子,虚张声势地挥动着,旁边一干婆子,护着秦夫人跟沈浅儿,虽一脸害怕,却并不后退。
她看着那些熟面孔,突然觉得有些气短。毕竟十几二十年,她都是在人家面前低声下气的。
那边的人也看到了她,就见婆子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秦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金嬷嬷。
她扬眉凶神恶霸地冲罗姨娘道:“再怎么,九姑娘也是安平伯府的嫡姑娘,你一个姨娘,不说赶紧把人迎进去,还要打人?真是主仆颠倒,不成体统。街坊邻居们,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儿!”
秦夫人护着沈浅儿站在金嬷嬷身后,频频点头。
旁边看热闹的,才不管谁是谁非。安平伯夫人和离的事,虽然早闹得沸沸扬扬,可也不是谁都清楚事情经过。听了这话,跟墙头草一样,又觉得有理,都附和问:“你一个姨娘,凭什么不叫自家姑娘进门?这安平伯府果然不成体统。”
罗姨娘本来就些心虚,被众人大声这样一质问,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嘴唇直抖索,说不出半句话儿来。若不是九哥儿扶着她,她说不定就站不稳了。
“五哥!五哥!”九哥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叫五哥。当初姐姐叫五哥管外面的事。他不能不管呀。
沈五和十娘还有一堆孩子,其实全都躲在门后头,谁也不想让秦夫人再回来,所以一直没吱声。这时听得罗姨娘和九哥儿回来了,突然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又听沈九叫五哥,沈五便壮胆开了门,后面跟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
沈五领头,大声道:“你们有什么脸回来?当初安平伯府遭殃,你们跑得比谁都快。你已经和离了,跟沈家没关系了。凭什么让你进门?”
罗姨娘一听,又回了神,对呀,她是糊涂了,这秦夫人早跟伯爷和离了。根本不是这府的人,她怕个什么劲儿?女儿还在那边给她撑腰呢,她不能怂。
她当即挺直了腰,道:“秦夫人,你忘了自己和离了?安平伯府砸锅卖铁,连嫁妆都赔你了,你还想回来?门儿都没有!”突然说话都利索了。
围观群众一听,又转了风向,纷纷发表评论。
“嗐,原来是个……和离的!”
“嫁妆都搬走了,还上门来闹?迷惑不解?!”
“什么迷惑?就是嫌贫爱富势利眼。看见那鲤鱼灯了没?见沈家姑奶奶又得了太子的宠了!就想跑回来沾光!”
“这也太不要脸了!”
秦夫人再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场面。她也是走投无路才来硬闯的,今天闯不进去,以后更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