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下,院子的门都还是手动锁着的,司机阿健拿着钥匙下车,将院子的大铁门打开之后才复又上车将车开进去。
车子停稳,盛延琛回头看她,“到了。”
别墅黑灯瞎火的,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芒夏被盛延琛牵着下车的时候,阿健已经跑去将屋子以及院里的灯全都打开。
这才算有点生气。
灯光也让芒夏能够更加看清眼前的这种小别墅,这栋房子跟这个小区一样,应该是建成很久了,外墙已然都有些显旧,但院子并不显得荒芜,看来是时常有人走动打扫的。
盛延琛不急着解释,牵着她往里走,进了门,盛延琛从鞋架上给她拿下一双拖鞋,芒夏边换鞋边抬眼将屋里摆饰扫了一眼。
别墅不大,一楼除开关着门的房间,客厅以及厨房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头。
屋里的家具家电以及陈设都显得有些年头了,和现如今的现代化有些许出入,倒是有点像她小时候那个年代的风格。
整栋房子都很静,应该是没人住的,但偏偏,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干净得很,就连客厅老电视前的桌上都摆有一瓶新鲜的百合。
“这里,有人住吗?”
换了鞋的盛延琛走到她身侧,自然的半拥着她的肩,将人往里带的时候,回她,“很久以前有。”
很久以前?意思是现在没有?
这房子奇怪得很,明明无人住,透着一种骨子里的萧条,却又偏偏每个角落都透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就连盛延琛带她上楼,进了其中一间房间的时候,芒夏发现,就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是干净的。
房间不大,很简单,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居所,房间连着一个极小的书房,一面大书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几乎就满了。
芒夏瞥到书桌上摆放着的照片,她惊讶的拿起,与自己眼前的帅气男人比对了下,震惊又犹豫的指着照片问他,“这是你小时候?”
盛延琛看着她手里的照片,嗯了声,唇角有很淡的笑意,“嗯,十岁的时候。”
芒夏瞪大了眼,她还真没见过盛延琛小时候什么样,如今捧着照片,眼里显出好奇与惊喜。
但随后,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
“所以,这是你的房间?”芒夏抬头看他,“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盛延琛不急着回她,他绕到她身后,从后面将她搂着腰抱住,他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因为挨得太近,所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气息拂在芒夏脸颊以及颈畔,温热又带有些挠人的痒。
他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身份证上姓施吗?那是因为……我原本就姓施,‘施’是我父亲的姓。”
“……”
据芒夏所知,盛家可没有姓施的前身。
盛延琛深吸了口气,有些贪婪嗅了嗅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主动出声解了她的疑惑,“你想的没错,现在的盛家二老并不是我的生父母。”
第49章
突然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芒夏手里仍捧着那个相框, 身后男人温热的身体贴着她,手从她的腰身伸过来将人抱住。
他的头抵在她的肩头,有片刻的沉默。
“他们对我很好, 视我如己出。”再出声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了几分, 却没听出过多的起伏, 他早已习惯了隐匿自己的真实情绪,喜怒不幸于色,“但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
他停了停,视线从她肩头往下, 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相框, 抬手在小男孩的照片上摸了一下, “我来盛家,也是十岁的时候。”
芒夏在他怀里沉默,微偏着头,为了他能更方便的将头搭在她的肩上, 房里十分安静,只有盛延琛低低述说的声音。
“施家你肯定没有听说过,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但当时在这里,他的名声正盛, 互联网兴起,我父亲抓住了最先的商机,做的风生水起, 但出头鸟总是惹人注意又招人记恨,他听了挚信好友的建议,中了别人早就给他设好的圈套。”
盛延琛手从相册上松开,落回去又圈住她的腰身,语气悲凉了些,“你知道当时破产意味着什么吗?”
“……”
“不仅仅是债务的缠身,还有各种明里暗里的势力逼着你活不下去,我父亲已经威胁不了他们,却仍旧没能让他们满意,于他们而言,我父亲的存在就是一个隐形炸弹,他是天才,他太耀眼,他们太害怕他会东山再起,也知道他肯定会东山再起,所以……”
他不说了,芒夏身子僵了僵,却一时不敢动,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可怕的猜想冒出来,吓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所以他们……”
“他们想让我父亲死,不仅吞了他的公司,还收买了人在他车上动了手脚。”
“……”
“出事的那天,正好父亲要将我跟母亲暂时送回北方的外婆家,路上就出了事,车子无法刹车,父亲不愿伤到旁人,任由车撞出护栏冲入河里。”
芒夏在他怀里蓦地一凛,刚要动就感觉他控着自己腰的双手突然用了力,将她死死地扣在身前,让她动弹不得。
“那天在车上的,除了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李清舒的爸爸,他是我爸多年的老助手,他本不该在车上,那天只因为恰好来我家,便顺道说送我。”
“所以……最后是李清舒爸爸……救了你?”
“我跟他很熟,那天是我跟他坐后座,父母亲双双坐前面,是他拼了命砸开车窗将我推出去。”
“……”
他忽的低低笑了笑,有浓浓的苦涩的味道,“车里四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出了那辆车。”
当时的盛延琛会水,但他早已忘记怎么游,记忆只到水里的那一幕,再醒来已是在医院。
车上四人,只有他一人生还。
其余的人,在当天下午被全部打捞出来,一同捞上岸的,还有那辆车前身已严重变形的车子。
盛延琛记得当时的尸检报告,坐前排的父母在入水前就已经不在,车子与护栏的那一下猛力相撞,几乎让车前身完全挤压变形。
而后座李清舒的父亲,则是死于溺水。
“父亲是施家的独生子,爷爷奶奶也早已不在人世,唯一有的只是北方的外公一家,现在的盛家二老当时与我父亲是好友,自动前来帮助好友处理后事,当时留下的一些麻烦事他们也都暗自处理。”
当时还没火化的时候,尸体就停在停尸间,所有人都让他不要看了,双亲都已面目全非,当时他不过十岁,怕吓到他。
但意外的,他坚持要看。
陪同的只有一名当场的工作人员,人在里面呆了十分钟,出来的时候除了眼圈发红之外,神情淡得让人担心。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提过父母去世的事。
半年后,盛家收养了他。
“他们无儿无女,母亲不能生育,父亲是长子,力排众议顶着压力不肯与她离婚,他们是怜惜同情好友的不幸,也是为圆自己做父为母的心愿,最后决定收养我,你不知道,当时为了将我领回盛家,父亲将全盛家都得罪了,几乎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他后面口中的父亲母亲指的自然是盛长清跟冯琼。
“所以,你发奋图强,博了命的去拼,就是为了让他们能重新被盛家接受?”
冯琼过生日那天,几乎盛家的人全都到齐了,面上一团和气兴盛,言语间对于冯琼的恭维显而易见,对于盛延琛更是敬畏又讨好。
哪里看得出之前的半分嫌隙?想当初,他们也是因为盛延琛无血缘外来子的身份而强烈反对跟嫌弃过,如今当他爬上富贵地位的顶端,却没有任何人再提及。
为着最后的这个面上和谐,盛延琛这近二十年里,不知道摸打滚爬拼成了什么样。
芒夏这才记起所有人说过他自小就有超乎常人的自制力,自律到连盛家父母都觉得可怕心疼跟担心,从父亲手中接手公司之后更是忙得如同狂人。
才五年啊!才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盛延琛就能将当时业绩平平的小公司壮大成为如今的商业帝国,完成别人或许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
他该是透支了多少!?
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为了盛家父母,他把自己拼进去了。
他该多累啊。
芒夏抿着唇,鼻尖胀得发酸,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