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止想不出个所以然,即使宁岸之说的是假话,他也不该知道沈芥没有修为的事情。
“多谢了。”
宁岸之抬眼,小鹿般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卑微的乞求:“我们以后还会有联系吗?”
宁清止看了眼青芷,回道:“我和你姐姐也是朋友。”
和平地送走了宁岸之和青芷,高高的山上只剩下宁清止一个人了。
她突然想起传说中的天纵门前的九千万级阶梯。果然,沿着台子继续往前走了几十米,向下望去,就是无边无际的阶梯,山雾弥漫,看不清晰。
在阶梯的顶端,居然还立着一块石碑。
“吾辈应以化神之能,为天地带来新生。”
落款是,沈芥。
宁清止从石碑上摸过去,感受到的是熟悉的纹路,刻下应不过一两百年时间。
这块石碑为何会在这里?宁清止回头看过去,几十米外是天纵门的正门,来天纵门的人正常都是直接飞到正门外等候,鲜少有人会留意到这里的阶梯,更不会看到这块石碑。
以化神之能,为天地带来新生。
沈芥有在书上写注释的习惯,宁清止想起来看到过他写的一段话。
“天地间万年来都没有化神修士出现,万年来灵气也在不断减少。到底是因为灵气减少,才没有化神修士了,还是因为没有化神修士,灵气才会不断减少。”
她知道天地间灵气在不断减少,也知道万年来再没有过化神修士,却从没认真将两者联系起来考虑因果。
毕竟这两者都离她太过遥远了,化神境界距离她太远,灵气不断减少,但也可供天下人使用千年,即便有一日天地间的灵气彻底没了,也该远是她身亡之后的事了。
宁清止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沈芥为天纵门聚集天下英才,独占资源大头,并不是想成为什么天下独尊的门派,而是想要把灵气优先分配给更有天赋的人,自己成为化神修士,培养出化神修士,从而为天下灵气和天下人带来新生。
这才是他做一切的初衷。
这行得通吗?剥夺了千千万万人修炼的机会,只为了这一丝渺茫的希望。
究竟是该像临永淳一向所主张的安于现状,让每人都平等地享受天地灵气,还是该像沈芥一样,将灵气优先用于天资卓越之人,寻求突破。
盘龙山脉中的宁清止,理所当然的不赞同第二种做法。可如今的她,却犹豫了,分不清对错。
原来沈芥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为了一个人,一个门派,他所想的,还是整个天下。
但是,远处的天纵门云雾缭绕,灿烂的阳光支离破碎地洒在山门上,它似乎早已偏离了沈芥的初衷。
为何要修炼?
变得更强。
然后呢?
然后可以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这样的天纵门能长远的繁荣昌盛下去吗?
带着这样初衷的沈芥会愿意分更多的资源给长老们,以拉拢他们的心吗?
宁清止不像临永淳和沈芥二人,她格局小,担不起天下,只想要沈芥一人能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
但现在,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似乎都不能如愿。
不,必须如愿!
第49章 门派祸乱(2)
临渊阁的势力在天纵门内部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直接去试探四位长老,十有八九不会得到答案。提醒徐波去查,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由头,不会暴露宁岸之的由头。
宁清止想到了,来福,临竹。
来福给了宁清止一个地址,天纵门的净局。
净局是?
按着地址,宁清止一路过去,人越来越少,空气中的臭味也愈加浓郁。看来她记得没错,净局就是天纵门中负责洗刷粪桶的单位。
净局的牌匾下,临竹站在那儿等她。左脸上一颗大黑痦子,皮肤如黑漆般粗糙,仔细看,才看得出来是临竹。
临竹大大咧咧地给宁清止招手,招呼宁清止进屋子。
他这一招手,风先将他的气味送了过来,宁清止不由眯了眯眼,忍住捂鼻子的冲动。
宁清止走到他的身边,看着旁边十几双好奇的眼睛,小声问:“你这样招摇没事儿吗?”
临竹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没事儿,都是自己人。”
宁清止心中暗暗惊诧,随临竹进了屋子。
两人相对坐下,临竹首先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气味,“我这都半年没刷粪桶了,身上怎么似乎还有这味儿?”
宁清止瞥了一眼临竹,谁能想到临渊阁的少阁主,临渊阁在天纵门的间谍头子,居然在净局刷粪桶。当真是个绝佳的伪装。
“你天天在这儿待着,空气里都是臭味,身上怎么可能没味儿?”
临竹一愣,吸了两口空气,不敢相信地问:“这空气里有臭味吗?”
宁清止沉默。
临竹脸一暗,哭丧着脸,“清止,我觉得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阴谋。”
听到阴谋两字,宁清止抬眼看向他。针对沈芥的阴谋,临竹作为间谍头子,说不定也知道一些。
“那天我去和我爹说,我要和你一起来天纵门,我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结果,结果就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送到了这里。”临竹用力地揉了揉脸上的大痦子,痦子纹丝不动,黑漆毫无变化。
宁清止挑了挑眉,果然是他高估了临竹,“别揉了,你脸上的东西需要特殊材料才能去掉,你这样顶多把脸皮给扯坏。”
“我知道。”临竹丧着头,“我刚来的时候每天得刷几百个粪桶,现在是不用刷了,大半夜的还要在河里捞好几趟他们传过来的情报,什么情报负责人,根本就是个苦工。”
从河里捞情报?
宁清止突然反应过来,临渊阁选择净局不仅仅是因为天然的伪装。
天纵门有一条环绕门派的河流,净局设置在河流的最底端。平日里,净局众人就在这河流最下游洗刷粪桶。
只要在河流的任意一段,以竹简包裹需传出的情报。流水很快就会把它们送到下游来。此时再在下游设置一张无法让竹简通过的漏网,便能容易地获得情报。
“我发现,我们临渊阁还真是在天纵门有不少人,你都知道有谁吗?”临竹眼睛闪着光,问宁清止。
宁清止手抓着衣服角,微微用力,问:“有长老吗?”
“这不会吧。”临竹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的官最大的,就是杂物堂的执事了。平时对我凶巴巴的,到时候要是去了临渊阁……”
宁清止认真地看着临竹,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认识她以来,只有帮助她的时候,从未害过她。
她以前想过,临竹是装的,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但事实一次次证明,似乎,他真的只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单纯天真的少年。就和以前的秦瑶一样。
甚至不用她套话,他自己就能把一切都告诉她。利用临竹知道这些就足够了,不必再多,不能再多。
“临竹。”宁清止打断了临竹的话,“我是天纵门沈长老的道侣,你将这些话告诉我不合适。”
“没事,你又不会说出去。”临竹看着宁清止道,“解决完那个负心人,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也不想在这儿再待了。”
手紧紧攥成拳头,宁清止抬头,对上了临竹的视线。
“我会把你说的都告诉徐掌门,会让他查清楚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我明天早上就会告诉他。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不想被抓,就赶紧走。”
临竹发光的眼睛又渐渐暗了下去,愣了许久后,问出了个孩子才会问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她不允许任何人危及沈芥的性命。
宁清止顾及宁岸之,只回道:“天纵门是沈芥的心血,他不会想看到它这么被糟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俩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宁清止起身准备离开,临竹却越过桌子,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个负心人就是沈芥是吗?”
宁清止一愣,回道:“是我误会了他。”
“你这样,我还回得去临渊阁吗!”临竹生气地喊道。
“你是临渊阁的少阁主,这次就当是长个教训,知道人心险恶。临阁主将你送过来,存的也是这个心思。”
临竹声音沮丧,“他明明是早就放弃我了吧。”